河南，周家口机场。
当乐以琴等人乘车赶到机场时，看到的只有一片还未熄灭的火海，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飞机，以及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勉强可以分辨出是第四大队的军械长冯干卿。
但乐以琴看到李桂丹站在一具盛在担架上的尸体旁边，面色悲戚。
乐以琴顿时感到一阵不妙，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具被白布覆盖着的尸体。
尸体的左手上还紧紧握着一截白桦木手杖。
那是一根来自东北老林里的白桦木，因为被高志航随身携带，变得油光铮亮。
但此时，白布覆盖下的尸体，露出白布下的左手，到死都还紧紧攥着那一根白桦木手杖。
即便手杖已被火焰灼烧得焦黑一片，面目全非。
乐以琴直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天都塌陷了下来。
他“噗通”一声，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浑身的无力感让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高……高大队长！”
李桂丹强忍住悲痛，抿住嘴，不让眼泪水掉下来，声音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扭曲沙哑。
“第四大队，全体都有！”
“脱帽！“
空军第四大队的所有飞行员同时肃立，“唰”地一声，齐刷刷地摘掉了头盔与军帽。
李桂丹看向面前高志航覆盖着白布的遗体，率先举起了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所有人！”
“敬礼！”
二十多名飞行员全部立正站好，举起了右手，以最挺拔的军姿，行了最标准的军礼。
李桂丹至此再也忍不住自己夺眶的泪水，沙哑喊道。
“日寇侵我山河，屠我父老，杀我袍泽，此仇不共戴天！”
李桂丹解下自己的配枪，举起向天，“砰砰砰”连开三枪。
仿佛是发泄痛失师友的巨大悲愤。
“送别高大队长！冯军械长！”
……
陈怀民等人留在周家口机场，一面向南京政府发电报报告高志航殉国的情况，一面整理高志航、冯干卿的遗体，并停柩于周家口镇王家花园后面一住户的空屋之内。
李桂丹则召集众人到现场检查被炸残机，并拣出完好部件，拆拼结合，连夜整理装出三架可用飞机。
他像当初的高志航一样，亲自上飞机带头测试，确认这三架飞机的情况尚可，这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李桂丹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知道日机在尝到甜头之后，极有可能再次发动袭击，想要彻底摧毁周家口机场的我军战机，并歼灭整个第四大队的精锐飞行员。
他们这些第四大队的精锐飞行员都还在周家口机场，这一点讯息，汉奸只要稍稍打听就能清楚。
所以，这3架拼出来的飞机，不仅是防御日机来袭的武器，更是保护所有第四大队袍泽的底牌。
事后，乐以琴责怪李桂丹太过于冲动。
第四大队的大队长高志航刚刚殉国，如果副队长李桂丹再出什么事，第四大队这支空军王牌就彻底毁了。
但李桂丹缓缓说道：“高大队长不在了，没有人替我们遮风挡雨了……”
他的话，让乐以琴顿时沉默了。
“就让我来替其他第四大队的兄弟们，撑一阵伞吧！”
……
次日，上午警报声居然真的响了起来。
日寇的飞机又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日本陆军的重轰炸机，一样是九架飞机。
这些日本陆军的轰炸机，本来是看到海军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无论如何也想来抢一点功劳的。
高志航这块大肉给你们海军吃了，我们陆军也认了。
让我们陆军过来轰炸一下周家口机场，炸掉一些飞机，拿一点战绩，喝一口汤总可以吧？
可是这些陆军马鹿们没想到的是……
海军马鹿们吃到肉了不假，但他们这些陆军航空兵不但没喝到汤，第四大队的精锐飞行员还把账全部算到了他们的头上！
二十一队队长李桂丹率陈怀民与乐以琴两人驾驶前一天刚拼装好的那3架飞机迎战。
在8000米高空，他们与敌机遭遇。
陈怀民从目睹高志航遇害起就憋着的一口恶气，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直接咬住一架日机，航空机枪火力全开，打得那架日机很快冒烟起火，仓促逃窜。
李桂丹找准机会，利用伊-152比霍克3快三分之一的特殊优势，直接切断了那架日机的退路，开火将它在空中击毁。
其余敌机见机场居然仍有战斗机在高空迎战，顿时惊叫了起来。
“这是苏联人的飞机！”
“好快，我们根本比不过他们的速度！”
甚至有鬼子在无线电里自己吓唬自己，尖叫着：“高志航没死！”
“海军马鹿谎报军情！”
“快走，快走！高志航没死！”
他们慌不择路地投下炸弹向东逃跑。
看到八架敌机仓促逃离，李桂丹等人也没有追击，缓缓把飞机停回了周家口机场的跑道上。
从飞机上走下来时，陈怀民生气地把头盔直接甩在了地上。
“李队，为什么不让我们追击？”
“他们剩下八架都是轰炸机，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
“我们三个人合作，把他们全吃下都没什么问题！”
李桂丹看了陈怀民一眼：“因为我们的飞机都是拼装出来的……”
“能够升空作战已是万幸了，万一追击途中出了意外……”
他看向陈怀民，沉声道：“你们这些精英飞行员要是白白死了！”
“我拿什么跟高志航大队长交代？”
陈怀民顿时沉默了下来。
乐以琴拍了拍陈怀民的肩膀笑道。
“给小日本赶走了就行了……”
乐以琴叹了一口气：“至少，这几天，不会再有鬼子来打扰高大队长了！”
……
11月22日下午，南京回电，副队长李桂丹代替殉国的高志航，成为第四大队的代队长。
当日，代大队长李桂丹及全体人员，为高志航、冯干卿举行追悼会，向两位烈士告别。
事后，李桂丹率机群飞往汉口。
其余人员由二十三队队长毛瀛初率领，搭车去汉口。
在那里，新的战斗还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