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啊！这话回的够劲儿！”马菲菲是在晚间视频时候，了解到这一爆炸新闻的。她冲李小一竖起大拇指。李小一微红着脸，说自己其实当时心跳很快，很怕对方纠缠，万一被熟人撞见，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别怕。真要是再纠缠你，你就告诉他，比你有钱的我见多了，你这点钱，真不至于让我见钱眼开。然后你就遥控我，我找个男发小，开玛莎拉蒂接你去，把他吓退，灰头土脸给他比下去。”马菲菲眉飞色舞。李小一被逗乐。“那玛莎拉蒂还是算了，我不敢坐。”
两人对着电话扯了一个多小时。睡前，李小一照例给妈妈报了体温，然后在妈妈的各种关心和自己的各种内疚中睡去。
按常规，距离李小一解封的日子已经不远。原定的银行考试的确岔过去了，可妈妈也绝不可能因此打消催促她回家的执念。那她还能再找到一个什么样的理由继续躲着不回去呢？李小一心里很烦，感觉陷入了谎言漩涡，开始了，就要一个接一个去圆。
大概是因为思虑过重，李小一没睡好。
第二天，李小一顶着明显的疲惫感来到单位。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见高海强喜笑颜开地迎了出来。“小李早！跟你通报个好消息。这次老年人疫苗摸底工作，咱们社区第一个完成任务。上面非常满意，让我下周去区里做经验介绍。你看，这经验材料，你给写一份？”
啊？李小一呆了。她刚入职，哪写过经验材料？
高海强像是猜到她脑中的潜台词，率先出口：“虽然你还是个新人，但咱们社区就数你学历最高。写材料这事，非你莫属。这样吧，上午你先在网上找找资料。我呢，也问问别的社区，看看有没有能借鉴上的模板，给你翻翻。上面催的急，辛苦你哈小李。”他说完，转身就回屋去了。
李小一僵在原地，她听明白了，这不是商量，是命令。不论她说什么，这活都是让她干。她正愣神呢，从工位上走出来倒水的王淑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哎呀，要说我们这群人啊，干活那是个顶个，但写材料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是真不会。这还真得是你，小李。”
李小一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难道她就是个会虚头巴脑的人？她没接茬，径直朝自己工位走去。张姐见她两个黑眼圈明显，凑过来问：“熬夜了？”李小一有点敷衍：“嗯，失眠了。”
张姐目光往别处瞟了几眼，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高书记自己会写的很。你如果不想一直写，就装不会，往差里对付，他自己会改的。”李小一惊诧地侧头看她，眼神在说话，还可以这样？
张姐盯着她的眼，悄悄点头。李小一突然苦笑，心想，高书记既然是高手，就算自己使出洪荒之力，在他眼里估计也是对付。
职场菜鸟的悲哀就在于，明明知道干完白干，却还是得硬着头皮干。一上午，李小一都在网上扒经验材料，扒的两眼冒星,也不知道何处下笔。
午休时，李小一的筷子在盒饭里立了半天，觉得一口都吃不下，被活压的吃不下。就在这时，王大妈又来了。这回，是坐在门口和王淑芬一起吃饭的张姐先看见的。她赶紧站起身来。“王大妈，您怎么顶着这么大的太阳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李小一听见“王大妈”三个字，浑身一激灵，朝门口望去，心里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果然，王大妈提了提手里的进口水果袋子，意味深长地说：“替护花使者送水果。”
只此一句，全屋子人的饭都不吃了，集体顺着王大妈的目光看向李小一。王大妈一副“好事将近”的表情，等着众人八卦。有脑袋灵光的人，马上想到了昨天莫名在社区等王大妈的男人。“啊！难道，是您外甥？看上了我们小一？”瞬间，全场哗然，齐刷刷后知后觉的神情。
李小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刚站起来，还没等澄清，就见王大妈表情略微一沉，回了那人一句：“年轻人两情相悦的，也谈不上谁看上谁吧？我外甥条件很好的。”
两情相悦？这也太敢说了吧。李小一的脸刷得一下红透了，实在忍不了，隔空说道：“王大妈，我想您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我已经把话和您外甥讲得非常清楚了。请您注意言辞，不要让大家误解。”
王大妈一愣，许是没想到柔柔弱弱的李小一，会当众反驳自己，表情管理失控了一瞬。全场尴尬，有看李小一的，有看王大妈的，静悄悄等待着双方的博弈。
老姜还是辣。也就几秒钟，王大妈的白牙又出山了，眼里的笑意漾开，冲大家扫视一周，轻飘飘说了句：“你们看，怪我怪我，女孩子害羞，我这一多嘴，给小李整被动了。我收回哈我收回，大家当没听见。”
啥？李小一真是醉了。她这番话，比刚才那几句，暧昧程度更深。这是将她推进了尬死胡同呀，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李小一一时语塞，王大妈已经拎着水果走到她跟前。她将水果放在办公台上，眼神往李小一的盒饭上瞄了瞄。“呦！怎么一口没吃？是不是天太热，没胃口？你看，方平像猜到了一样，准备了这么多。快，吃不下饭，吃点水果清清暑气。”说着，她打开袋子，一样一样往出拿。
一会儿功夫，李小一面前摆满了山竹、释迦、车厘子，各种精致的果切盒子。王淑芬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张姐。“啧，没一样便宜的。你徒弟吊上大款了。”张姐白了她一眼：“别胡说。”
李小一杵在那里，十分被动，想要阻止她，却又仿佛不是对手。局促了半天她才说出一句：“你快拿走，我不能收。而且，这是社区，你这样做，不符合规定。”
王大妈一下子笑了。“哎呀，小李，你看你客气的。不就是点水果吗？全当大妈感谢你那天帮我修手机。而且，平时社区这些小辈也没少照顾我。快快快，大家都过来分分，不然小李不好意思独享。”说着，她已经不再看李小一，热络地招呼其他人来捧场。
大家不知所措，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最终，还是张姐不落忍李小一尬在那里，拉着王淑芬先凑了过去，向王大妈道了谢，又挑头给大家分水果，才把这场尴尬遮掩过去。
王大妈也算人精，见好就收。等大家都差不多尝了水果致了谢，她又将目光落回到主人公身上，自说自话。“行啦。心意带到，那我就回啦。有什么事，你就喊姨妈哈，随时联系。”
姨妈？她让她叫她姨妈？李小一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什么都没说出来。张姐赶紧扶上王大妈的胳膊，陪着笑脸往门口送：“天气太热，大妈您回去慢点儿哈。千万别中暑。”
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李小一没勇气去看同事们的表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白长了一张嘴，关键时刻完全不是个儿。
同事们边吃水果边吃瓜，微弱可察的议论绕着李小一的耳朵，让她觉得澄清与不澄清都没什么意义。
幸好张姐转回身来，呵斥了一声：“都行了哈，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李小一感激地看她，眼里腾起水雾。张姐快步回到自己座位上，拖着椅子凑到她跟前，悄声问：“什么情况？”
李小一垂着脑袋，摇摇头，把手机滑开，找到了与王大妈的微信对话框，亮给张姐看。张姐秒懂：“强行介绍啊？”李小一无奈撇嘴。
而此时，消失在社区外的王大妈，正在一个门洞里背阴。昏暗的楼道里，手机屏的亮度异常耀眼。“圆满完成任务。”大妈咧着嘴发出。对方秒回。“姨妈辛苦。”紧跟着，一笔红通通的转账弹了出来。3000块？！王大妈激动的手指狂颤，险些直接点了接收。理智及时控制住了手指，她转而按住语音条，嗔怪道：“你看你这孩子，转钱干什么嘛？”说完，她又握着手机，焦急的盯着对话框。
对方又是秒回。“姨妈，您快收下！这段时间少不了得麻烦你帮我出力，外甥理应孝敬您。这钱，算我提前给媒人的答谢红包。等以后，我再和小一好好感谢您。”王大妈眼角的褶子迅速聚成一团，笑声溢于言表。“哎呀，你看你这孩子，这要是媒人的红包，姨妈还没有不收的道理了。”终于，她顺理成章且显得非常得体地点了红彤彤的图标。
那边又寒暄了几句，然后以在忙为由，结束对话。王大妈收了手机，美滋滋地从楼洞里走出来，迎着正午骄艳的阳光，昂起了长长的脖颈。
“她一贯强势，符合她的性格！”张姐有点不忿地说。
不过，等她在脑中把昨天见到的男人里里外外回想一番后，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考虑。张姐又预开口发表看法，高海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小李，进来一趟。”张姐的话头被截了胡，偷偷朝书记室斜了一眼，嘱咐李小一：“记住我上午说的话。”李小一“嗯”了一声，没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