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众人开始赶路。
茗娘不出意外的被安插在了沈从玉旁边，与之一同上路的，还有张大勇带来的那个军医。
这军医自称名叫魏安，一见到茗娘亲切的宛若见了自家老娘。
从一大早开始，又是给茗娘端茶递水，又是点头哈腰。
茗娘倒是好奇了，堪堪喊住正忙着给她打扇的魏安，“魏军医啊，你这一大早的就这么殷勤，倒委实是让哀家看不出您在搞什么名堂，啧……”
魏安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扇子，一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嘴欲言又止道：“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太后娘娘可以成全……”
说着，便打算跪下来。
茗娘赶忙阻止。
“你先别急着跪，让哀家猜猜……嗯，你总不至于是因为我昨天露了那一首，就打算拜哀家为师了吗？”
茗娘自是晓得这位唇红齿白，看着年约不过弱冠，却经验丰富的军医有多骄傲。
昨个儿若不是因着自己太后的身份，只怕恨不得上来给她扎几针出气。
“娘娘圣明。”
魏安闻言，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噗……”
茗娘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得将喝进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故意气上一气这个年纪不大，为人却古板顽固的军医。
怎料魏安还真揣着要拜师学艺的心思……
“魏……老。”
茗娘故意把他叫的大上了那么几轮，好方便拒绝道：“你不觉得以你的年纪，拜我这么个小丫头片子为师，委实折煞我了吗？”
奈何魏安此人，极为顽固不化。
他一番琢磨，倒是将茗娘的话揣度出了第二个意思。
“娘娘可是嫌小人身份低微，拜您为师，有碍您的尊崇？”
说着，不等茗娘解释，复又长跪不起道：“小人知道自己出身草芥，不敢奢望娘娘您能收小人为徒，只是小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家父起世代从医，如今行医也有数十载，博览医术，却对娘娘昨日的疗法十分惊艳，故而，才希望可以长侍娘娘左右，哪怕是学的一星半点也是好的……若是娘娘有所顾虑，大可让小人做您的长侍即可。”
“咳……”
他不说还好。
这么一解释，倒是让茗娘一口水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
“你想多了，我没嫌弃你。”
她一个挂牌太后配嫌弃谁啊？而且如今还被打上了细作的名声……茗娘心里想着，一边将眼神飘向了在马车里休养的沈从玉。
只见沈从玉清瘦修长的手里握着卷竹简，正在看书，偶尔看到有兴致的地方，唇角还会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其压根就没把车内其余二人的对话听进耳中。
“娘娘既然不是嫌弃小人，那又为何不愿收小人为徒？”
没人解救自己了，茗娘心里哀叹一声，只好认命道：“我提前和你说清楚，我并不懂什么医术，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你跟着我也不会学到什么，如果你能接受并且同意的话，哀家便收你为徒吧。”
怎料魏安闻言大喜，径直叩拜道：“小徒见过师父，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茗娘嘴角抽了抽，她十分确定，这崽儿压根就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每当一回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答应收他为徒了。
茗娘也不好让他一直跪着。
摸遍全身上下，总算在怀中掏出个略微值点钱的东西——即离开慈宁宫前，她从博古架上顺走的一块砚台。
此砚台通体血红，是一块浑然天成的血玉雕琢而成，价值之高极为罕见。
听说是上一代太后珍藏的宝物，后来就一直安放在慈宁宫，被她捡了个便宜。
茗娘原本觉得这玩意儿长得挺好看的，琢磨着大抵能值几个银钱，故而偷偷顺了出来，打算在宫外随便找个当铺给当了，换成银子花花的。
如今既然收了个徒弟，她也不好意思白当人家师父，只好咬牙肉疼的将血玉砚台递了过去。
“这是我出宫前带的，既然你我师徒一场，我也没啥可送你的，这玩意儿倒是还值点钱，你且收着，权当为师送你的拜师礼。”
茗娘故作大方，实则肉疼的紧。
孰料魏安也是个心眼实在的，见着此物，虽说不知道其渊源，但看其成色品泽，通体血红的宝玉中隐隐有气泽流动，自知是件宝物，价值不凡，连连推辞道：“这东西太贵重了，小人不敢收。”
茗娘故作不悦：“你不收可就是不给我面子啊，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不想要我做你的师父了？”
看茗娘好似是真的生气了，魏安连忙着急的解释道：“不不不，师父不要误会，我……我只是从未见过此等珍宝。”
说着，小心翼翼的将那一方砚台捧了回去。
茗娘开心了，弯起圆圆的杏眼，笑意婆娑。
就在这时，马车外有人来喊魏安，说是吏部侍郎找他去问王爷的状况。
茗娘闻言，摆了摆手，就让他去了。
前脚魏安刚刚离开，后脚坐在马车一侧的矮榻上一直没出声的沈从玉倒是开了尊口。
“没想到太后娘娘居然还有这么大方的一面，真是让人失敬。”
他说着，颇为玩味的看了茗娘一眼，轻启朱唇侃侃而谈道：“那通灵宝玉是太祖时期，从外域得到的贡品，价值高昂，赠送给了当时喜好墨宝的文皇后，也就是先太后，一直珍藏于寝殿中，不料落到了你手中，今日还这般轻易转送给了别人，实在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沈从玉难得的夸了她一句。
茗娘却听得一脸震惊，良久……她吞了吞口水：“你说那玩意儿是块玉做的？”
娘之！
她还以为就是快普通砚台，就是长得好看了点，琢磨着能当个三五两银子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国宝，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这么轻易送人了……
话说，她现在要是后悔了，再找魏安要回来还能来得及吗？
沈从玉闻言，皱着眉瞟了她一眼，轻哼：“瞧你这点出息。”
还以为是她难得的大方了一次，倒是没想到，居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根本没搞清楚血玉的价值。
“沈从玉，你刚才怎么不在我把这什么通灵宝玉送人的时候拦着我一点啊？这毕竟是你们皇家的东西啊。”
茗娘迁怒了。
“啪！”
沈从玉将书简一合，径直放在了案几上。
继而歪过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茗娘打量了一番，十分欠扁道：“我见你们在那里师徒情深，怎好打扰你们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味道甚至变得有那么一丝奇异。
沈从玉本人倒是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
茗娘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好奇道：“咦？沈大人这话说的……倒像是哀家冷落了你似的，这般不满，嗯？”
沈从玉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将衣袂狠甩了一下。
开口道：“荒谬。”
“是是是，是我荒谬，那沈大人你打算如何惩戒荒谬的我呢？”
说着，茗娘还往他身边凑了凑。
沈从玉皱着眉，将头转了个方向，视线也自然而然从茗娘身上偏离。
茗娘本就是在逗他，如今见他神色动作，显然大有古怪，以沈从玉的性子，以往听到这些话早就恨不得对自己喊打喊杀了。
吞了吞口水，茗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再接再厉道：“莫非沈大人你还真被哀家貌美如花的容颜折服了，想要对哀家一亲芳泽……”
茗娘这厢正津津有味的数落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沈从玉的变化。
顷刻间，马蹄不知猜到了什么东西，突然颠簸了一下，茗娘身形一晃，没坐稳，险些撞在了车厢上。
关键时刻，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过，紧贴着车厢擦过。
就在茗娘庆幸自己没有跟车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万万没想到马车居然又颠簸了一下……
好死不死，她落入了某人的怀中。
因着为了方便沈从玉养伤，车厢里安排了一个矮榻，沈从玉一直是躺在上面的，如今他一只手固定在茗娘的腰肢上，二人恰好滚落到了一起。
茗娘被他整个人圈在了怀中，压在了身下。
手中微微渗出了汗珠，这一刻，心脏突然快速跳动，噗通……噗通……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沈从玉也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径直注视着她，将她锁在怀中。
“你……”
茗娘想要开口。
却不料自己刚一张开嘴巴，就有个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牵着她的舌尖，和他齿唇交缠。
湿腻的，滑滑的……和果冻一般的口感。
茗娘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在她伸出手推他时，不小心按在了他的伤口处，霎时间，沈从玉胸口渗出一片血迹，而茗娘，也被吓得一动不动。
此事倒是遂了沈从玉的心意，只见他眉梢眼角的冷意，刹那间消融，眼眶中千年不化的寒冰此刻也变得温柔而深情，似是含着一汪春水，细密的盯着茗娘，而后闭上了眼睛，霸道而专注的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不容人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