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娘在慈宁宫中左等右等,直到天边开始擦黑,阖宫上下点起了灯火。
才依稀见得沈从玉打门口,穿着一身段青色的常服,头戴玉冠,面容毓秀,施施然走了进来。
茗娘连忙率领着众人前去迎接。
沈从玉见了她,只斜着眼神睥睨了一眼,径直绕开了她,自行入了寝宫内,未曾与她闲话上片刻。
茗娘在他身后看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晓得这沈大人近几天又受了什么打击,怎么这般疏离冷漠了。
默了默,茗娘便跟在他身后。
差人传了御膳上来,二人入席,沈从玉依旧没有开口。
茗娘琢磨着,既然今日是她请沈大人来的,阖该自己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才对。
左右思索了一番,茗娘用箸夹了一筷子蟹粉包放在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思忖着,开口道:“今日请沈大人过来吧,哀家也无甚特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事关前几日玉玺丢失……”
她这才刚打了个头,就硬生生被沈从玉把话头拦在了嘴边上。
只闻沈从玉道:“与你无关。”
啧,这四个字,真是凉薄如斯。
茗娘拿着箸子的手僵了僵,而后感慨道:“是与我无关,可沈大人啊……哀家想说的也不是这个事儿。”
沈从玉这才抬起了头,自打入了慈宁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视她。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问,你是怎么抓到那个毛贼的?”
毕竟刑部那边查了那么久,也只查到了玉玺丢失与自己有关,沈从玉三天破案,这速度委实有些忒快了。
让茗娘心中委实有些痒痒的,十分感兴趣这个破案的经过。
沈从玉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眉梢眼角尽是对此事的好奇与感兴趣。
“啪!”
沈大人将箸子往桌子上一放,顿觉这番饭没法吃了。
“你这么久没见我了,找上我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一双仿若寒冬腊月浸着冰雪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茗娘,等她一个解释。
茗娘这才后觉后觉自己这事儿吧,做的有些不妥,好像没有照顾到沈大人的情绪?
思及此,她连忙补救道:“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才和你找个切入点聊聊嘛……唉,对了,这么久不见,哀家对你可是念的紧啊。”
这本就是顺着沈从玉的话茬,说的一番安抚之语。
奈何茗娘怎么也没想到,沈大人居然是个惯会较真的。
他听了,面上容色稍有好转,然一双眸子已经覆着寒冰,继续发问道:“你都是怎么想我的,说来听听?”
“咳……”
茗娘被他这一句话问的,几乎被刚刚递到嘴里的菜卡住嗓子眼。
“水……水……”
招呼着一旁侍奉的宫女上了杯茶水,茗娘勉强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十分尴尬的看了沈从玉一眼。
“沈大人总是这般语出惊人。”
她嘟囔着,十分不满。
沈从玉倒是软和了些许,帮她碗中布了菜,不慌不忙道:“是你说想我的,我这才问上一问。”
其实茗娘自个儿都没注意到,沈从玉从那之后很少和她说话用本王的自称。
“我……”
茗娘闻之,顿时语声一塞。
良久,回应道:“大约也就是你临走之前,我去御书房找过你一回,那时恰好你和侍郎大人在谈端王郡主的事情,我不太好打扰你们,之后你走的时候,我等了许久,思忖着你总会与我道个别的,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你,我就自己去找你,结果被告知你已经离开好几天了……沈从玉,我其实想问一问你,我于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这才是她找他来的真正目的,林虞氏如今还在楚亦萧手中。
她答应过楚亦萧,帮他拿到与此,除掉沈从玉,以此换得从他手中救出母亲。
楚亦萧这个人明显信不过,可是她到了如今也不晓得,那沈从玉是否就真正如自己理解的那般可以交托性命?
母亲的事情,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沈从玉。
一来林家与端王牵扯甚笃,即便自己说了,沈从玉也未必会愿意帮她。
更有甚者,会将她当做与楚亦萧博弈的棋子,这是茗娘所不能接受的。
再则,即便说了又如何?
楚亦萧敢这么堂而皇之潜入后宫,就料定了自己不会有胆量将他抖出去,林虞氏一天在他手上,他就多了一道护身符。
她即便选择了与沈从玉合作,可只有楚亦萧闻到一点风吹草动,林虞氏的下场就得不到保障。
她问沈从玉,他把她当什么。
对于这件事,茗娘很执着,这关乎到她接下来对事件的决策与把控。
沈从玉却在迎着她的双眸时,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微微皱着眉,问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
茗娘一时间,心沉到了谷底。
“我想知道,沈大人值不值得我相信啊。”
她半开玩笑的,和他道。
只是在避过他的神色,自己低下头时,才露出了眼中的凝视与沉重。
沈从玉却一时没有再开口,这个问题也变得无疾而终,二人用完了晚膳,一时之间,寝殿内安静的只剩下咀嚼声。
这还是二人在一起以来,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进膳。
对于茗娘来说,没吃一口,她的心每况愈下沉上几分,她太迫切想要得到沈从玉的回复了,这对于她而言,太过重要。
而沈从玉却始终避之不及。
茗娘知道,自己不能催他,二人自从辽城之行后,便甚少见面。
此番应当是二人分别良久后,第一次重逢。
采用古人的话而言,小别胜新婚,这次见面,按理来说应当是一个温馨的,互诉衷肠的时刻。
可……
茗娘此刻委实没有那个心思。
“对了,你为什么相信我不是偷玉玺的人,毕竟我也在你离开后去过御书房,按理来说我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茗娘等不到他的回复,便只好自己将话题往别的方向引。
寄希望于从旁的事情上,和他打开话匣子。
“我自然信你,玉玺我在离开前,就安排人设下了这个局,你进御书房之前,玉玺早已被人偷走……而那人,也始终在我的监控之下。”
一句话,茗娘徒然一震。
手中的碗落在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她怔愣着望向地上的碎瓷片……原来,如此!
竟从头到尾,都是他设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