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斋煦神色冷凝，执着的看着他：“不，您佛法高深，一定救的活，您不是说我命格高上吗？我不要富贵荣华，我只要阿萝活着，您将我的命格命数过给阿萝吧！”
苦禅和尚愕然，心道你是真看得起我啊，你当命数是盘子里的包子，我想搁谁碗里就搁谁碗里吗？
他叹息一声，又宣一句佛号，劝道：“阿弥陀佛，施主，佛法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还请施主放下执念，找了棺椁将这位女施主收敛了，早日入土为安吧！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真的没有起死回生之能啊！”
“不，您有！”秦斋煦目光沉沉又执拗的看着苦禅和尚，眼神已有些狂乱：“只要能让阿萝活着，只要能让她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还说不通了！
老法师正一脸纠结，忽殿外急匆匆走进一个中年和尚，中年和尚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抱着死人的秦斋煦，不及细究，绕过他，走至苦禅法师跟前稽首。
“师父，现在城里的粮米店已经全部停止售卖了，想是要囤积居奇，过两天卖高价钱呢，我们仓库里的粮食已经所剩不多了，城外的饥民又越聚越多，可如何是好？如果我们继续施粥的话，怕是过两天连我们自己都没有吃的了。”中年和尚有些焦急道。
苦禅大师皱眉问道：“囤积居奇？在这饥荒之年，居然有人还敢囤粮待价而沽，你们可将此事告知了大帅？”
“哎！”中年和尚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刚刚我与众位在城外施粥的施主一起去了大帅府，不成想，大帅府刚刚遭遇了枪击，据说有人要刺杀大帅，大帅正在气头上，见了我等，便十分的不耐烦，只说商家不卖，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他拿着枪去逼人家卖粮吧。”
宝相庄严的大和尚也没了主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可怎生是好？”
中年和尚又叹一口气道：“如果再买不到粮的话，我们就只能停止施粥了，其实，就算是可以买到粮，寺里的钱也已经不多了。”
苦禅和尚一凛，一贯平和的脸上现出焦急的模样：“停止施粥万万不可！如果我们停止施粥，城外的几千灾民要如何度过这个冬天？他们会活活饿死的呀！那可是几千的生灵啊。”
“可我们一没钱，二没粮，便是我们自己不吃不喝，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啊！”中年和尚为难道。
苦禅大师愁容满面，焦急的捻动手里的佛珠，嗫嚅道：“我佛慈悲，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一刻，苦禅大师果断的命令道：“了空，你现在马上去找中人，将我寺城外的几百亩良田尽数卖掉，换了银钱，待得粮商开始售卖粮食，不论多少钱，全部换成粮米，施粥万万不可停！”
被唤作了空的中年和尚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师父啊，这战乱期间，谁还会买地呀？城里的富户们早就开始抛售田地房产了，换成银元跑起来也方便呀。
以前十块大洋一亩的上等良田，现在连一块也卖不到啊，就这还没人买。现如今漫说是卖地，便是连我们护国寺都卖了，也换不了几块大洋啊。”
苦禅和尚：“……”
破釜沉舟都不行？佛祖啊，这可咋办？
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有办法！”
两个大和尚一起转头，看向执着的抱着死人的秦斋煦，就听他接着说道：“我早就看出粮价必涨，几月前，就已经命人开始四处收购粮食了，现在我库里的屯粮，怎么也有几万斤了。只要大师肯救活我的阿萝，我愿将这些粮食全部捐出来。”说完，他便神色冷凝的盯住苦禅大师。
他屯粮本是为了救济灾民，可若不是因为屯粮，导致他经济出现困窘，阿萝也不会到处舍脸求人，给他弄什么军火生意，若没这军火生意，他的阿萝也不会死，说什么善有善报，这便是他的善报吗？
他心中忽然生出无比的愤恨来，什么天下苍生，要是他的阿萝活不过来，便都一起死了，来给阿萝陪葬吧！
苦禅大师苦恼的叹了一口气，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如果我有办法可以救她，便是施主不捐粮食，我佛慈悲，老衲也断不会袖手旁观，实在是老衲并无回天之能啊！
施主，扶危济困本是攒功德的事情，施主若肯捐出粮食，便可救得几千人度过寒冬，那可是功德无量啊！”
秦斋煦抱着爱人的手紧了紧，感觉到阿萝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他如黑曜石般璀璨的黑眸黯淡下来。
沉默一刻，他凄苦地勾了勾嘴角，绝望道：“真的救不了么？连大师也没有办法了么？要是没有阿萝，我活着都没有什么意思，要那功德何用？我自己都不想活了，别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苦禅大师语重心长的劝道：“一切皆为因果，施主万万不可看不开啊。”
“因果？”秦斋煦忽然就怒了：“大师精通佛法，倒是跟我说说，阿萝自幼苦寒，为了救母，她不惜自卖自身！为了救我，她又不惜以自己的血肉之身替我挡住子弹，这样一个至孝至情的人，却为何让她年纪轻轻便死去，她的因果在哪里？”
对着满面愤然的秦斋煦，此时苦禅大师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捻动手中佛珠，无声的抬头，看了一眼大殿上法相庄严的释迦摩尼金身，心道：还能是什么因果，她替你挡子弹为因，被子弹打死了为果呗！
见苦禅大师不答话，秦斋煦忽然笑了，他双目赤红，面色悲苦，那笑容便看上去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使他清隽的面容都带上了几分狰狞。
就听他笑着咬牙切齿道：“若大师肯救我的阿萝，我自会捐出所有的粮食，不止粮食，我还会让我的服装厂加班赶制棉衣，全部无偿捐给城外的饥民。
若大师不肯救我的阿萝，那粮食便是在我的仓库里烂掉了，我也不会拿出一粒来的，更不要提棉衣。
所以，今冬城外，要是有人饿死冻死了，那便都是大师的罪过了，救不救您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