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村里出了名的“重女轻男。”
好东西妈妈妈都是先给我，弟弟只能挑我不要的。
久而久之我心里愧疚，就会偷偷给我弟转点钱。
直到那天我看见我妈和弟弟的聊天记录。
【还是你高啊妈，我姐又给我转了2000。】
【那当然臭小子，妈不向着你还能向着你姐？】
原来，所谓“重女轻男”只是我妈的一个谎言。
1
时隔一年再次看见某丰速运过来的小西瓜。
心里没有喜悦，有的反而是愧疚无奈。
父母在农村种了点小西瓜，每当西瓜上市。
我妈就会挑一些又红又大的寄来。
说是我工作在外，他们也帮不上忙。
只能多寄一些农特产，让我回去分给同事。
可他们给弟弟寄的每每却都是一些次果，还为了省钱寄了普通快递。
等到了弟弟那里，更是一大半的西瓜都烂在运输途中了。
我多次劝说，我妈都只说。
“你弟他是男孩子，苦点就苦点，只要别委屈了我家笙笙就行。”
我叫沈笙，“笙笙”是我的小名。
从我记事起，爸妈就是这样偏爱我。
吃鱼的时候，总是我弟吃鱼头，我吃鱼肉。
过年买新衣服也是先挤着我买。
可是面对这样的偏爱我没感到开心，心里反而有着不少愧疚。
于是后来每当我妈偏心的时候，我就会偷偷给我弟转过一笔钱去。
今天也不例外，我打开手机悄悄给我弟转了2000。
这样的事干多了之后，我弟也知道了，一见我给他赚钱就知道又是我妈在作妖了。
“没事姐，妈说的对，我年轻还是个男孩，多吃点苦是应该的。”
“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一会给你退回去，这钱我不能收。”
弟弟的理解与宽容像是一条捆绳，把我的心又狠狠地勒住。
于是我又给弟弟发去1000。
“好歹姐工作也有几年了，这点钱还是有的，你就收下吧。”
“你不收钱，姐这心里啊过意不去。”
一顿拉扯之后，我弟终于在我的劝说下收了这笔钱。
可即便这样我心里还是不好受，毕竟有些事，不单单是用钱就能弥补了的。
我收拾了行李，准备趁着年假回家跟爸妈再好好谈一谈。
2
一到家，我妈见我回来，喜不胜收，连说要去杀一只老母鸡。
餐吃饭的时候我多次跟爸妈提起这件事，都被我妈东扯西扯挡过去了。
晚上我心里烦的口渴，想出去喝口水，却发现我妈站在院子里。
刚想提醒她多穿点别冻着，却听见我妈不同寻常的语气。
“怎么样还是你妈厉害吧，我就说你先别收，她肯定心里更愧疚，还得给你转钱。”
“我看她今天在饭桌上惭愧的那样，说不准啊明天还能给你转点。”
“好好好妈，以后啊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那当然了，都糊弄她20多年了，她一直以为我跟你爸偏心她呢。”
妈妈还想跟弟弟说些什么，却被爸爸呵止住了。
“笙笙还在家里，你这么大声也不怕她听见。”
我妈朝我爸翻了个白眼，嘀咕道
“怕什么，她睡觉惯是深的跟个猪似的，就跟死了一样。”
我听着我妈语气里止不住的得意与嫌弃以及父亲的平淡与不反驳。
我不敢相信，那些被我引以为傲的父母的爱，竟然都是假的。
3
想起小时候跟妈妈参加婚礼，我妈为了撑面子给我和弟弟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
但却不让我们剪吊牌，说参加完婚礼就要把衣服还回去。
吃完饭，我弟哭着闹着想把他的那件皮衣留下，我妈连管都没管。
只在晚上偷偷地问我喜不喜欢今天穿的新衣服。
小时候的我看了看自己柜里那几件掉色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于是我妈当着我面一把剪掉了那件裙子的吊牌，却把弟弟的皮衣退了。
我永远忘不了弟弟当时看我的眼神，羡慕，怨恨，像是下一秒就要上来掐死我。
而我也因为这件事一直内疚到现在。
我端着水杯站在黑暗的客厅。
自己像是拔河比赛里那跟绳子，被脑海里记忆和眼前的话语拽的东倒西歪。
一时没注意，失手打碎了手中的杯子。
妈妈连忙走进来，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村口那刚死了儿子的李老太。
“沈笙，你怎么在这里！”
“你这么多年的学的东西喂狗肚子里去了，谁教你的偷听爸妈打电话。”
我从没见我妈在我面前这个模样。
我只能嘴唇嗫嚅，木木的说道。
“我今晚上喝多了，头晕想出来喝口水，但手没拿住杯子。”
我妈怒目圆睁，还想说点什么，我爸出来打圆场。
“你跟孩子较劲什么，没事啊笙笙，回房睡觉去吧。”
第二天一出房门我就看见早早守在门口的我妈。
“笙笙啊，妈妈昨天晚上一时昏了头，你别往心里去航。”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
餐桌上我跟爸妈说了自己今天要出去旅游。
我妈闻言很是伤心，脸上满是无助。
“笙笙，你是还在怨妈妈嘛，妈妈昨天真的……”
说着说着甚至还要给我跪下，幸好我眼疾手快，比她先跪下了。
“妈，我早跟阿月早就定好了要出去玩，你别多想。”
我好说歹说，终于是把我妈哄好了。
临走的时候她还特意嘱咐我说，注意安全。
4
大巴车上，林月看我心情不佳就来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轻轻叹了口气，跟她说道。
“你说，会不会有些爱都是装出来的。”
林月被我说的一懵，我于是就跟她说了昨晚的事。
林月却轻笑一声，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笙笙，你家疼你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
“说不定是你听的片面了，误会了伯母。”
“而且我可真的要说说你，怎么能偷听长辈讲话呢。”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又只叹了口气。
“哎，希望真的跟你说的那样吧。”
五天的旅程让我疲惫不堪，回去却发现家里有工人。
仔细一看，我愤怒地出声。
“妈，你怎么能在家里装监控。”
“是村里免费装监控的活动，你想哪去了笙笙。”
我妈慈爱的拍了拍我，但我也不傻。
我的心，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冰冷。
5
于是我又跟公司请了几天假，准备在家多待几天弄清楚真相再回去。
这天，我妈突然让我去找小屋找块抹布。
她一直有攒衣服的习惯，爱把那些不能穿的衣服攒起来当抹布。
可当我在袋子里翻找的时候，我却突然看见了一件皮衣。
因为当年那件事，我早就将这件皮衣的模样和价格刻进了心里。
所以当我打工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我先给弟弟转去了一笔跟皮衣价格相等的钱。
但那件……应该被我妈退掉的皮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偷偷藏起那件皮衣，随便拿了一块抹布回屋。
却发现我妈洗澡去了，手机就放在床头。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手机，输入自己的农历生日。
竟然显示错误，我妈手机的密码不一直都是我的生日吗?
难道……是弟弟的?
我抱着不愿意相信的态度输入他的生日。
却显示“密码正确！”
点开微信，置顶联系人的最新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妈你凭什么给她道歉，我在她面前隐忍这么多年，她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是她欠我的！该我的！”
弟弟如此自私冰冷的话让我不禁回想起多年前她的那个充满恨意的眼神。
原来他对我的温良都是装出来的，“恨”与厌恶才是他对我真正的态度。
我想的出神，竟没发现我妈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
6
她一把夺过手机，一个响亮的巴掌就这样落在我的脸上。
“沈笙，你都外面学些什么歪门邪道，还偷看手机，是不是我再不管你，你就要去偷银行了。”
我的眼眶霎然变红，一把将手里的衣服扔在我妈的脚下。
“原来这就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你们一家子装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我死死指着地上的衣服，哽咽地质问她。
“你当年不是把这件衣服退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家里！”
“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件事悔恨了这么多年，啊，你说话啊！”
我妈没接我话，只是恶狠狠地骂着我。
“沈笙啊沈笙，当年你一生下来我就说你肯定是个白眼狼，果然我没看走眼，我们含辛茹苦把你供完大学，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真是应了老一辈的那句话了，女孩啊都是些泼出去的水，养不熟的东西。”
“呵呸，你们供我读哪门子的大学，我大学的时候你说家里揭不开锅，弟弟还要上学，一月就给我100块钱的生活费，我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打工赚的。”
“但是我从来没怨过你们，我这么体谅你们，换来的又是什么，你们把我当猴一样耍来耍去！”
我强忍眼泪，嘶吼地向她喊着。
见状，我爸也从沉默变成了劝架，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笙笙啊，你说爸妈不爱你，那爸这条腿难道不是因你残的？”
当年，一个晚上，我的吃饭里不知怎么沾上了农药。
那时我一直嘴吐白沫，是我爸硬生生把我背到镇上的医院，才把我救回了一条命
于是我看着我爸那条残疾的腿，无数涌到嘴边的话被我硬生生咽下。
我就这样迎着我妈愤怒的眼神，沉默的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我爸拖着腿追出来劝我。
“笙笙啊你别跟你妈置气，她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肯定有你的啊。”
我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那条残腿，轻轻地说了句。
“你腿不好，别送了。”
7
只是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刚回到自己小的那天晚上，发小林月就打来了电话。
她一开口便是长辈一般斥责的语气。
“笙笙，你都多大了还跟你爸妈置气，你知不知道邻里街坊现在都怎么议论你的。”
“说你是什么不孝女，白眼……”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我的？”
林月被我一打断，语气微愣，随即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面的啊笙笙。”
“你想啊，高中的时候伯父伯母偶尔还会去给你送好吃的，在家也没强迫你做过家务，你再想想我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做人啊，别怄气，要懂得知足啊笙笙。”
林月从小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头上四个姐姐，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闻言，我深深吐了口浊气，恹恹地说道。
“其实你不知道，我爸妈那么费心培养我都是为了给我弟谋后路的，他们就是把我当赚钱机器。”
“你这话又说的没理了笙笙，伯父伯母怎么能一开始就笃定你能成才呢。”
林月说的不无道理，可我看到的也都是事实。
沉默良久，就在我都快说服自己，这件事可能就是我错了的时候。
林月那面突然传来一丝很像我妈的声音。
我刚想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轻轻放下电话，心里的迷团更大了。
很快，时间来到了春节前期。
往年都是我早早给他们买好年货寄回去，又隔几天就打个电话嘘寒问暖。
现在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们却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过。
不过这样也挺好。
毕竟我现在心里乱八七糟，像是一个毛线球一般。
我也不知道再如何去面对相处多年的父母。
直到那天大姨打来电话……
8
或许是因为大姨没有孩子。
所以自打我记事以来，大姨就对我视如己出。
过年总要给我包大大的红包，再买件漂亮的衣裳。
但我妈从小就不让我收大姨的东西，还不让我跟大姨走的太近。
我不知道那天为啥会是大姨打来的电话，但我同意了。
一来是为了大姨的情谊，二来，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明白所有的真相。
餐桌上没见到我弟的身影，听我爸说道，是跟同学出去旅游了。
“呵，我没给他钱，他从哪来的钱？”
我语气犀利又一针见血，刺的我爸没再吭声。
想当年我要拿着我打工赚来的钱跟同学出去旅游。
我妈却跟我哭起了穷，说她跟我爸在老家多么多么不容易，好不容易供我上了大学。
我有钱了却只顾着自己花，心里真是没她这个老娘了。
桌上我妈捧着手机，跟守着宝贝一样。
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开始发消息，还跟故意大声地跟我爸说道。
“哎呀，我儿子刚才说给我从西藏带回一块石头来，那可是佛祖脚下的石头，有灵光的嘞。”
原来往年我送的那些丝绸，蚕丝的衣服还比不上这一块地上捡来的石头。
我转过头去，却看见大姨眼神也变了变，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关于我的偏爱假到离谱。
只有我自己被蒙在鼓里。
9
我垂着眼眸，突然心上一计，准备试探一番。
我强迫自己红了眼眶，默默的走出家门，就站在不远处的街口。
果然，没过一会大姨就追了出来，她递给我一张纸巾。
“好孩子擦擦吧。”
我趴在大姨怀里，哭的好生伤心，说话都断断续续着。
“大姨，你知不知道……我妈他们为啥……要这样对我。”
大姨吴芳一开始只是摸着我的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是你的家事笙笙，我不好插手。”
我看大姨的眼神却有点闪烁，又加了把火。
“没事的大姨，这些年您对我的好，我都看在心里，以后啊，笙笙就把您当成亲妈，我给您养老送终。”
看见大姨眼里藏不住的贪婪，我明白了。
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真心待我。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大义灭亲了。
我继续跟大姨说着好话。
而大姨嘴角明明都要乐到飞起，却还要装作为我伤心的样子。
“俗话说成双成对，笙笙啊，其实你妈当年是想要两个儿子的，所以你一出生她就不喜欢你。”
“你听没听过村里人和你讲，你曾经调皮，把老屋的整扇窗都推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天别人不知道，但我是看见了滴呀，哪是你调皮啊，那是你妈想要把你推出去，又一不小心滑了手，推在了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