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顾景行几天没再出现,我以为都过去了,结果苏柔上门了。
她已然不复当年的从容不迫,高高在上,繁复的衣衫难掩她满身的疲惫。
她恶狠狠的瞪着我:“既然掉下去了,为什么不直接死了,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在京中。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定亲两年都不肯娶我,好不容易逼迫他成亲,他竟然在每次醉酒后,行房的时候喊你的名字。”
“沈悦,你和你娘一样是个贱人!”
低贱之人?
我甩了她一巴掌,以前或许我欠你,可那一刀后,再不瓜葛。
在她扑上来时,钳住她,一个用力,推给她身边的侍女:“带你们夫人回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我不走!”她突然如同崩溃了一般,开始嚎啕:“沈悦,我同意你进府,你不要让他休了我好不好,贵妾,哪怕平妻都行,求你,不要让他休了我!”
我淡然的吩咐人送她出门:“过去的我都已经忘了,你们两人的事情,请不要再牵扯到我!你们守着你们的爱恨,我有自己的正事要做,烦请互不干扰!”
互不干扰果然是我的一厢情愿,对于陷在爱恨中的人,她是必须分个输赢的。
苏柔找了太后,说我曾是外室女,在苏府也入的奴籍,奴仆身份怎堪为官,要我退下官服,重回侯府。
陛下气的摔了御笔:“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天天要是闲的没事干,去施粥布斋不行吗?扯后腿!”
陛下和我一起到寿康宫时,苏柔还在声泪俱下的哭诉,我曾经的桀骜和对她的不敬。
我在陛下前先开了口:“县主,这么好记性,可曾记得我大太阳跪在石子路上,徒手为您剥的核桃,可曾记得,你吩咐侯府众人不给我饭吃,不给我看病,可曾记得整碗的绝子汤?”
有些事,只是过去了,并不代表会忘记,有些苦,不言不语不计较,不代表会选择原谅。
只是我理智的知道,所有痛苦的源头是顾景行和我那个爹,而她也不过是另一个陷入情网的傻子,所以不曾苛责,但这次是她先动手的。那就让大家看看京城贵女真正的面目吧。
“可你就是奴仆,怎堪为官?”苏柔仍然倔强的看我。
“她不是奴仆!”顾景行被陛下宣召进宫,一同跪下:“当年我许她贵妾位,她未同意,但是她的户籍已经成了良民。”
再次扣头:“臣治家不严,请太后,陛下责罚,另臣与县主感情不和,欲和离,请成全!”
“不不,不,我不要和离,阿行,我们哪里感情不和,你不要胡说,我知道错了,咱们这就回家好不好?”
苏柔这次的泪是真的,跪在顾景行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哀求。
“你们的和离与否,朕不关心,但沈卿的官位是随朕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她的命也是朕救的,下次若再敢攀扯,绝不宽恕!”
陛下已然动怒,卸了顾景行的差,夺了苏柔县主的名分,让他二人好好回去处理家事。
而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兵书上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17
我带兵围了苏府的时候,正好遇到几个曾经和苏柔、顾景行一起玩乐的二世祖。
他们看到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边去通风报信,一边辱骂我,想要拖延时间。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官威,原来是苏家不认的外室女啊?”
“就是,你自己以前卑颜屈膝的样子可比现在要好看多了!”
事实证明,有些人是无法成长的,一群已经加冠,娶妻生子的依然如同少年时一样惹人生厌。
“本官姓沈,乃禁军统领,不知几位有何官职,在此妨碍公务?”
几日不眠不休的查找苏家的罪证,已经让我满身疲惫,他们还在无能的狂吠,真的让人头疼。
数箭齐发,穿过他们的发丝,定在不远处的木桩上,他们在军士的叫好中仓皇逃窜。
“来人,撞门!”
禁军好多都是跟随陛下征战多年之人,行动力那没得说,不出片刻,一干人等已经押到了院子里,包含我那个爹。
“沈悦,你这个逆女,竟敢如此对我,当年出生就该直接溺死你!”
陛下曾经教过我,对于猪狗不如的人,不要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免得脏了自己的耳朵。
挥手,直接把他嘴堵上了。
顾景行和苏柔很快过来了,苏柔哭的梨花带雨:“沈悦,就算你姓沈,身体里也流着苏家的血,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那是我们的爹爹!”
我将查实的罪证扔在她身前,其中包括了,贪污受贿,贩官卖爵,纵容奴仆欺压百姓,侵占土地,最后一项是雇凶杀害沈家13口,贬妻为外室。
18
“不,这不可能,都是假的!”她摇头不想承认,我喝着白毫银针,看她伏在地上,如同一个疯婆子一样,而顾景行却避开她的求助。
“罪不及出嫁女,顾世子将夫人带走吧!”
“沈悦,这是你的报复吗?”顾景行阖了阖眼,嘴张了几次才说出话来。
“本官乃是秉公办案,若要报复,他现在还能留着命吗?你家天天让我倒恭桶,非打即骂的夫人,能逃脱吗?不是每个人当权,都如你们一样不把法度放在眼里,不是每个人站在高处,都把别人的命和尊严当儿戏!”
天边有云飘过来,掩住了落日的余晖。
我站在台阶上,与他目光平视,已经没有了当年一筹莫展的模样。
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如果当初,我没有强迫你,而是认真的和你相处,求娶你,你会不会心悦我?”
“不会!”我看着哭的已经没有往日精致妆容,却得不到夫君一丝怜惜的苏柔:“你不会平等的看待我,因为我是外室女,我也不可能和你有情爱,从我知道我本姓苏的时候,就再也不信这些。“
“而且,你现在的悔恨,是因为我强大的活着,站在了能与你平等的高度,如果死了呢,或者伤残落魄的回来呢?你不会悔恨,认为自己当年做错,只会觉得我无能,然后依然还像从前那样对我,没有尊重和正视,只有践踏!”
“她是你的白月光,所以那时候我是蚊子血,如今你得到了她,她就成了白米饭,而我成了红玫瑰!”
大理寺人过来接收犯人,交接完成后,两人还没有离开,顾景行痴痴的望着我,却看不到地上人眼里的憎恨!
“你们好自为之,愿我们此生不必纠缠!”
19
顾景行病了,中毒了,是苏柔干的。
等我好不容易休息时,陛下又把我宣进了宫。
苏柔好像疯魔了一样:“就是我给他下的毒,明明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为何要对一个贱人动心,我为他杀了前面的未婚夫,丢了县主的位分,他竟然还要和离。”
曾经天上的明月,也跌入了泥潭,挣脱不出来:“不可以,我苏柔没有和离,只有丧偶,反正人总要死的,那就一起吧,趁我还是他的妻。”
苏柔疯了,太后将她送到了寺庙,只是听说路上马车翻了,她磕到脑袋,变成了个傻子!
而顾景行虽然及时被救了回来,但彻底伤了肺腑,没有几日了,听说,他的世子之位也给了庶兄,现在只能住在郊外山庄了。
最后闭眼的时候,他找人来请我,想让我去看看他,我当然拒绝了:“真的很忙,几位无事,回吧!”
他们忌惮我的身手,不敢再骂骂咧咧,只瞪着我:“你没有心,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
“死很可怕吗?他为了不让我习武,数次打断我手腕时,给我下大剂量的药,身体要爆炸时,坠落山崖时,战场厮杀时,我都死过好几次了,死很可怕吗?”
看他们离开,我呼出一口闷气,来到了书房,这里供着母亲的灵位。
娘还活着的时候,听来往的人乱说,知道了我委身顾景行的事,她抱着我哭了很久,也曾在顾景行难得来小院时,哀求他,对我好点儿!
她说:“世子,是我识人不清,才导致家破人亡,让她做了那外室女,被世人鄙夷,但是她是无辜的,如若有一天,苏府和顾府都容不下她,还请您放她离开,让她自己去闯出一条路来,世子大恩,永世不忘!”
多年病痛的身板,仿佛也成了一颗为我遮风挡雨的树,因为太激动,咳嗽连连。
顾景行看了我半晌,让她喝药:“本世子若想护一个人,何人敢置喙!”
第二日,我路过浣衣房,听到人说:“世子这件衣服不是才做的吗?怎么就要烧了?”
“哎,昨日世子去了那位的小院,大概是沾了脏东西了吧,反正去一次就得把衣服鞋袜全烧了。”
“娘,我已经找到了活路,但是苏家你回不去了,它被我灭了,咱们沈家的仇我也报了,你安息吧!”
我抚摸着上面的字迹,说了很多的话。
出来时,院子里的阳光正好,树木丛生,百草茂盛,生机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