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刚刚那位女孩就已经踩着高跟鞋过来为他打抱不平。
“我刚刚看到了,明明是姜先生你故意打翻酒杯。”女孩拉着沈淮安到自己身后,瞪着大眼睛看向黎承,“这位先生离得这么近应该也看到了吧。”
沈淮安站在女孩身后颇有些受宠若惊,这种感觉太久没有过,前世三年,除了周舟,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过话。
“这位女士,您凭什么会认为我这样的人会诬蔑欺负一个服务生?”姜辞有些恼怒。
沈淮安抬起头时不经意的撞上黎承看过来的眼神,他慌忙躲开,碰了碰女孩的手臂,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反驳:“女士,您不必为我……”
“是意外。”黎承声音很冷,说话时看着沈淮安,眉间微蹙。
这一刻他心里没由来的发堵,仿佛沈淮安这般模样,不应该站在那个女孩身后,而是……
“什么意外,我看得清清楚楚!”女孩瞪了一眼黎承,一瞬间把这人划到了跟姜辞一丘之貉的分类里,“只知道护着小情人,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吗?真是虚有其表。”
黎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一下就黑了,沈淮安也被女孩的话惊了一下,他连忙看向黎承,生怕他生了气迁怒女孩。
很少有人会维护他,沈淮安不想伤了人家一番好意,更不想女孩会因为这事给自己惹上麻烦。
于是他拉住女孩,走出来向着两边深深鞠躬,“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主动辞职,姜先生对不起,我立刻就走。”
“哎你怎么……”女孩急得跳了脚,她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怎么天大的委屈都自己忍着呢?周舟说的果然没错,这就是个傻子。
“思思,别胡闹。”
一个威严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过来,沈淮安先是一愣,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来人,在来人看过来时又赶紧低下了头,深深鞠了一躬跑走了。
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
但前世,何三爷帮过他许多。
何青严追着那个显得有些匆忙的背影看了两眼,只觉得这小孩儿有些奇怪,“黎总,思思刚从国外回来,不懂事,您多担待。”
“无妨。”黎承刚刚的注意全部落在沈淮安身上,自然也看见了沈淮安刚刚的异样,他想起前世沈淮安和这位何三爷之间的不清不楚,心里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姜辞的身上还湿着,黎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的没了兴致,他跟何三爷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带着姜辞离开了展厅。
姜辞察觉到黎承的不悦,拉着他的手听话懂事的跟在身边,觑着他的神色不再说话。
黎承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车开出广场时,车窗外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换下了一身工作制服,身上穿着简单没有任何图案T恤,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正抬着手臂用展厅外发的广告纸遮着太阳。
看起来有点傻。
他今天被辞了工作,应该很不开心,不如带他回家吧,黎承想,反正是顺路的。
黎承这样想着,正打算降下车窗,只等着他一句召唤,那人就会像等主人回家的小宠物似的奔过来。
“沈安安!”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抢在了他的前面,一瞬间就把沈淮安的注意吸引走了。
沈淮安熟稔的向着对面骑着大摩托的女孩挥了挥手,一边跑一边回应道:“来啦!”
“上车,姐带你去兜风!”女孩扔给沈淮安一个头盔,拍了拍后座。
黎承黑着脸看着沈淮安扒着女孩的肩膀爬上摩托,又看着他熟练地抱着女孩的腰扬长而去,只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这个女人是谁?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黎承确定前世沈淮安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那这个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沈淮安的信任?
“余棠。”黎承听见自己的声音压低着,怒气翻涌。
余棠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黎承的脸色,很明智的没有出言调侃:“明白。”
“阿承?”姜辞犹豫着去拉黎承的手,有些惴惴不安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刚刚失态了。”
“没有。”黎承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
“我觉得你对那个男孩太好了,我吃醋。”姜辞凑过来抱住黎承的胳膊,把脑袋靠在黎承的肩膀上,“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总担心你会被人抢走,你别生气好不好。”
“没有生气。”黎承轻叹一声,把姜辞揽住,捏了捏他的手掌,“最近有几部新戏,回头我让人发你经纪人邮箱,你好好挑一挑。”
“真的?”姜辞闻言立刻眉开眼笑,他环住黎承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下,“阿承你真好。”
“嗯,开心了?”黎承问。
“开心,当然开心。”姜辞连忙点头,趁机攀上黎承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呼着热气亲吻他的耳朵,“阿承,今晚陪陪我好不好?”
黎承抓着姜辞的肩膀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姜辞的动作让他莫名想到了刚刚爬上摩托的沈淮安,他心里的烦闷难解,对着姜辞也难得失去了耐心,“你听话回去挑剧本,挑好了告诉我,我今晚有公事。”
姜辞得了便宜,便也不再缠着黎承不放,他有些失落的应了声,掏出手机坐在一旁联系经纪人。
一路无话,直到姜辞下了车,余棠才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黎承,半开玩笑的说,“黎总,今晚可没有安排。”
“闭嘴。”黎承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烦闷,他抬脚踹了一下余棠的驾驶座椅,“去拳馆。”
……
沈淮安捧着对面递过来的冰棍,站在大树底下扇着小扇子,望着不远处的高层面露向往:“我好喜欢这个小区呀。”
李优优靠着摩托,把手里抱着的头盔挂在车耳朵上,然后丝毫不顾形象的啃了一大口冰棍,从包里掏出几个房源的平面图来摊开在沈淮安面前:“安安,这小区的几个房源咱都看过了,有中意的吗?”
沈淮安对着面前的小姑娘笑了笑,从中间抽出一张来细细的看了一遍,“我喜欢这个。”
“这家平米数大一些,装修又好,卖家不肯降价,价钱方面就是之前我跟你说的。”李优优一口吞下剩下的冰棍,抛了一下手里的摩托钥匙,“卖家就在本地,想好了我就带你回公司办手续。”
“嗯,就这家了。”沈淮安扔掉手里包装纸,扣上头盔,声音显得发闷,“走吧,我带着银行卡呢!”
“得嘞,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呀!开张大吉!谢谢安安!”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中介公司,跟屋主人协商好,又办完了过户手续。
沈淮安心满意足的抱着房本从大楼里出来时,正好是晚饭时间,李优优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他,嘴里叼着刚吃完的雪糕柄,翻看美食推荐。
“优优,已经办好啦。”沈淮安从身后拍了拍李优优的肩膀,“这些天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去。”
“饿死了,咱快走!”李优优半点也不客气,点开其中一家海鲜店,“就这家吧,据说超好吃!”
干饭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奇妙而稳固。两个人吃饱喝足从海鲜店里出来,李优优自告奋勇还要送沈淮安回家,被沈淮安强行按住叫了个代驾。
送走李优优之后,沈淮安自己打了个车回到黎承的公寓。
走在小区用鹅卵石平铺的路面上,沈淮安听着池塘里的蝉鸣蛙叫,不自觉的哼唱起了前世很火的一首歌。
那首歌很安静,平铺直叙的讲着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沈淮安听完了这个歌手所有的歌,最终在另一首歌里找到了故事的结局。
那是一个让人无法释怀的故事。
沈淮安走过鹅卵石路面,习惯性的抬起头去看顶层复式的窗户。
这是他前世的习惯,他在家时,会开着灯等黎承回来,而不在时,他就会向上仰望,判断黎承有没有回家。
回家。
他跟姜辞有个家,自然不会回来了吧,沈淮安数着窗户,心里平静得很。
今天他喝了点酒,脑袋有点晕,数了半天也没数对,最后索性放弃了,低下头揉了揉酸酸的脖子,然后慢吞吞的挪上了楼。
输入密码进门,意料之外的灯光刺着他的眼,沈淮安足足反应了五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黎承居然在家。
“去哪了?”
餐桌上办公的黎承抬起头,沈淮安动作一顿,反应迟钝的大脑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黎承的不悦。
“跟朋友吃饭。”沈淮安换下鞋,抱着背包走过客厅,餐桌上已经冷了的饭菜环绕着黎承的电脑,沈淮安下意识停下脚步,酒精麻痹下的脑袋又不够用了,他难以置信的问,“你,你在等我吃饭吗?”
黎承合上电脑,单手拎着起身向他走了过来:“张妈做给你的,我吃过了。”
沈淮安微仰着头看着黎承,有些迷糊:“张妈?她不是一周才来一次吗?”
“爷爷把她派过来照顾我们。”黎承盯着沈淮安,“照顾”两个字说的尤其的重。
习惯黎承说话方式的沈淮安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慢吞吞的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给黎承看,“不是我跟爷爷说的,这件事我不知道。”
前世张妈没有搬进来过。
沈淮安也想不明白这一次黎爷爷为什么突然派人过来。
“张妈明天就搬进来。”黎承看也没看手机屏幕,“既然找人来看着我,那你就同样不要晚归。以后家里门禁,九点之前必须回家。”
今天姜辞才说了“回家”,晚上老宅就派人过来打探,不是他还能有谁?
“哦。”沈淮安点了点脑袋,收回手机低下了头。
他不相信自己。
嗯,他相信自己才有了鬼。
“又喝酒了?”黎承皱眉。
“嗯。”沈淮安的身形已经有些晃荡了。
“以后不要喝酒。”
黎承说完,拎住沈淮安的后衣领,提溜着这人上楼,扔进了客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