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安晃悠了几下,在黎承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背包塞进被窝,然后挠了挠头往浴室的方向挪。
黎承皱着眉看了一眼他被窝里微微鼓起的一团,只觉得是这人喝醉了干的糊涂事,没多理会就关上门出去了。
勤奋的余助理正在锲而不舍的给黎承打电话,黎承看了看时间,放下咖啡接起电话,语气不善:“你最好有一个11点半给我打电话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余棠被噎了一下,他看着电脑桌面上的并不算是线索的邮件,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回复:“黎总,是关于那件事。”
黎承顿了顿,声音虽然缓和下来,却让余棠更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说。”
“对黎氏内部的清查已经进行过半,这次的清查向上追溯至20年前,翻出了一些旧账,我正在逐一审查,但有一处,我觉得很可疑。”
余棠调整措辞,尽量让自己的疑问听起来不那么冒失,“黎总,您父亲有过一个兄弟吗?”
“继续说。”电话那头黎承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余棠咽了咽口水。
“我查到,20年前黎氏曾冒着风险开过一个项目,当时曾跟投资方签下对赌协议,后来项目因不明原因不了了之,黎氏因此被收购了很大一部分股份,在后来数年内仍受牵制,直到前些年老爷子将股份购回才扭转了这种局面。”
余棠把邮件转发给黎承,看着文件最下方的签名道,“当时代表黎氏签下对赌协议的,是一个叫黎源山的人。而这个人,在那之后就人间蒸发了。”
“我托朋友查了户籍,这人的资料很简单,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推算出年龄跟您父亲相仿,而当时他又正出任黎氏高层。”余棠没再往下说,因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深就不该是他这个外人该说的话了。
黎承靠在椅子上,童年时的记忆再一次灌进脑海,他看着窗外揉了揉额角,目光深远:“继续查,当年的老人,都查一遍。”
“是,黎总,您早点休息。”余棠说完,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黎承的声音又从那头传了过来。
黎承问:“你就没别的事要说了吗?”
余棠一脸懵逼:“没了啊……”
黎承深深叹了一声:“滚吧。”
余棠被挂断了电话,依旧没反应过来黎承的意思,他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
昂……那个机车女孩的资料。
于是余棠连夜把他那位朋友从被窝里夺命连环call出来接电话,睡迷瞪的男人揉着脸骂娘:“那姑娘就是个房屋中介,你踏马再半夜给老子打电话老子就跟你绝交!”
于是余棠今晚第二次被挂断电话。
房屋中介?
余棠掏出牙刷挤上牙膏,若有所思的把牙刷塞进嘴里,一边刷牙一边消化这四个字。
沈淮安找房屋中介干什么?
他名下又没有什么房产能卖,那么应该不是买房就是租房……等等,买房?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房?难不成……沈淮安要跟黎承分家?
不对,他们还没成家,那现在这样顶多算是……分居?
“咳咳咳……”
余棠被这个结论吓得咽了一口牙膏沫,现在沈淮安跟别人走近一点黎总都会发飙去打拳泄愤,这要是让黎总知道沈淮安背着他偷偷看房,这不得把房盖掀了?
余棠谨慎的抬胳膊看了看表,理智的决定这件事明天再说吧,睡觉重要,狗命要紧,不然又得被黎总拉出去打拳。
“笃笃笃”
沈淮安揪着换好的干净衣服的衣角,试探似的敲响了黎承的房门。
刚刚冲澡的时候他被开始时的冷水激灵了一下,清醒了不少,他仔细想了想张妈要搬进来这件事,对他和黎承都是麻烦,他想着得和黎承商量商量,怎么阻止这件事,打消黎爷爷的想法。
等了半天房间里也没动静,黎承大概睡下了,沈淮安的瞌睡虫也重新跑了回来,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回房间去。
“什么事?”
黎承打开门,他身上穿着浴袍,深V直达腰腹,隐约露着几块结实的腹肌,再往下便更令人遐想。
沈淮安不敢看,梗着脖子仰起头看黎承的脸,就看见他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沿着侧脸落下来,滚进浴袍的领口。
沈淮安又看向门框;“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张妈搬过来的事。”
“有什么好商量的?”黎承问,“爷爷定下的事,没那么容易改变心意,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沈淮安有气无力的为自己辩解,他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黎承也不会信,但他还是倔强地想试一试,“我也不想张妈搬进来,这样对你对我来说都是麻烦事。”
黎承没料到沈淮安会这么说,他盯着沈淮安看了片刻,打开门让出门口,“进来说吧。”
沈淮安惊讶的跟着黎承走进了主卧,局促的像一只误入雄狮领地的羔羊。
前世黎承从来不会让他进主卧的,哪怕是做那种事,也是在自己的客卧,做完之后他就会走,从不会在自己房间过夜。
沈淮安跟着黎承走到房间最里面,看着黎承坐在沙发上端起酒杯,他站在一旁更加局促了:“我明天去跟黎爷爷解释,希望他可以改变主意。”
“爷爷只会认为是我指使你去的。”黎承尝了一口酒,随即皱着眉放下,从旁边的冰桶里夹了两块冰扔了进去。
“你胃不好,别喝这么凉的。”沈淮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没经过大脑,跑火车似的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对上黎承探寻似的目光,一下就心虚了,这个时候,黎承的胃还没有查出问题,他说出这样一句话,在黎承看来一定是很奇怪的。
“我……”沈淮安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只是……你这样喝酒,总归是对胃不好的,我就是随口……”
“回去睡吧,我来想办法。”黎承放下酒杯,并没有追究沈淮安刚刚那句话的逾矩。
直到沈淮安点头离开,“咔嚓”关上了他主卧的门,黎承才重新端起酒杯,但这次他并没有入口,而是端起来倒掉了。
沈淮安说的没错,重来一回,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沈淮安是被张妈敲门敲醒的,他搂着房本睡了一宿,昨天晚上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炸了毛,在他头顶上朝着四面八方打招呼。
“张妈?”沈淮安还记得昨晚黎承跟他说过的话,“您这么早就来了啊。”
“沈少爷快去吃早饭吧,少爷一直等着你呢。”张妈热络的把沈淮安拉出房门,推他去楼下,“我去给你打扫房间,你下楼小心啊。”
沈淮安扶着楼梯喊了声“好”,心说幸亏刚刚把房本藏起来了。
黎承正在客厅里看早间新闻,沈淮安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
他走到餐桌旁坐下来捡了个鸡蛋剥开,正要吃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刻意压低着,就响在他头顶,他甚至能感受到黎承的体温:“喂我吃。”
“什么?”沈淮安的声音在发抖。
“喂我吃。”黎承弯下腰来更贴近他,脸蹭着他一侧的耳朵,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张妈看着呢。”
“啊?”沈淮安还是没想明白黎承的意思,但他依旧按照黎承的话照做了,他把刚剥好的鸡蛋送到黎承嘴边,眼看着黎承张嘴咬了一口,气息呼在他耳朵上,熏得他整张脸都热了。
“吃完它。”黎承转过头看着他,伸手攥住他的,把鸡蛋送回了他的嘴边。
沈淮安的脸更热了。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两辈子,他们也不曾做过这般亲密的事啊。
鸡蛋就顶唇边,沈淮安颤巍巍的张开嘴,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牙印。
“我自己吃就好。”沈淮安看了看黎承,小幅度的偏头差点让他撞上黎承的唇瓣。
黎承却没撒手,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沈淮安的头发,像是哄着心尖上的人似的,声音温柔的一点也不像他:“听话吃完,不能挑食。”
沈淮安只能再咬一口。
“哎呦……”张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惊得沈淮安一个激灵,那声音里明显地调侃,又让沈淮安无法控制的脸红,“我这老妈子搬进来是不是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张妈你别乱说,还不是什么小两口……”沈淮安羞得脖子都跟着红了,他急急忙忙的反驳,更像是被人逗坏了的小朋友。
“当然还不是。”黎承接过话来,一边说着一边在沈淮安脸上亲了个响亮的“啵”,“安安太害羞了,都已经是定了婚的未婚夫夫了,也不肯住进我的主卧。”
沈淮安惊恐的看着黎承:“???”
什么?这事是……我的错?
“张妈你可得跟爷爷好好告一状,只有爷爷管得住他。”黎承终于站起身来,从沈淮安旁边拽了个椅子坐下来吃早饭。
“沈少爷,你也真是的,都订婚了住在一块多正常的事,老爷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两夫夫感情和睦。”张妈一边做着活,一边“帮着”黎承数落沈淮安,“老爷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气得一整天吃不下饭。”
“啊?”沈淮安突然被按了这么大个帽子,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这也怪我?
张妈看着黎承给人家夹菜,人家戳了戳那块不明物体,似乎有些嫌弃,然后她家少爷就伸手揉了揉人家的脑袋,教育小孩儿似的教育人家不要挑食。
这感情不挺好的,哪像老爷说的那么严峻!
“少爷你们先吃,我出去买菜,等我回来收拾就好,你们忙去。”张妈委实觉得自己夹在这小两口之间有些酸牙,于是赶紧找个理由出去跟老爷汇报消息去了。
张妈出门之后,世界安静了。
连沈淮安嚼食物的声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