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青去上班，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见外面走廊里吵吵的厉害，一会儿助理小杨跑进来，“曼青姐，外面有好多人找你，好像还有记者。”
苏曼青一脸懵，怎么就招惹了记者了。她从办公室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夫妇，一脸凶神恶煞，“你就是苏曼青？”
苏曼青点了点头，“我是，找我有事吗？”
“打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说话的工夫，那女人就扑过来，抓着苏曼青的头发就是一顿拳脚。幸好看热闹的同事有不少，很快就把那女人给拉走。苏曼青的鼻子都被打出血了，不敢碰那么疼。她有些恼，“你是谁啊，发什么神经病。”
那妇女过了那个气愤劲儿，突然就嚎啕起来，“都是你，你怎么能替那种禽兽说话，她还是个学生，她怎么会去勾引男人。他给了你多少钱，我们砸锅卖铁也给你，你就去说说实话吧，你不能毁了我家闺女啊。”说着那妇人又哭了起来。
苏曼青完全不知道这女人在说什么。这时候人群里有人提问，“请问你是怎么判断出是女孩去勾引江彬的。”
“你在公安笔录里说那姑娘衣着暴露挨个敲门，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据称江彬是被人设计陷害的，是这样的吗？”
“网上有人说你利用职务跟很多编剧和演员保持暧昧关系，请问你为什么有家不住而住酒店？”
苏曼青觉得自己脑子里面一片混沌，鼻血也越流越多，她赶忙仰起头，在同事们和大厦报案的帮助下逃离开来。苏曼青在洗手间处理了好一阵，可是这血就是止不住，鼻子疼的碰都不敢碰。法务部主管也怕惹事，索性把苏曼青送医院去。
林致远在楼梯间等着沈禾在里面做检查，就看着苏曼青打电话过来，连着打了好几次，林致远怕有急事就给接了，苏曼青本就是想找他，这般正好，“林律师您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帮帮我？”
“出什么事儿了。”林致远听出苏曼青那边有些异样，“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情遇到麻烦了。”等待沈禾的这段时间他正在网上看江彬性侵案的新闻，看得也有些懵，这舆论怎么还烧到苏曼青身上了。
“刚才女孩的家人找到我们单位了，说我在公安作伪证。”
“你在哪儿？。”
林致远挂了苏曼青的电话转头就把电话打给了赵昱鸣，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下，“那天你答应人家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去摆平吧。”
……
赵昱鸣也觉得这是个无妄之灾，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苏曼青的鼻子已经被包起来了，样子很是滑稽。赵昱鸣没忍住就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赵昱鸣过来苏曼青有些意外，心中似乎还微微有些失望。
“别碰！”苏曼青蹙眉，说话都觉得鼻子疼，她缓了口气，尽量轻的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你们行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鼻子疼就先别骂了。”赵昱鸣平白无故也是给人背锅，“我真不是江彬的律师，我们俩是在他们公司要做增资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混蛋还坑了我一把呢。”说起这个，赵昱鸣还是忍不住生气，他见苏曼青没有再说话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态度实在有些不够怜香惜玉，他抽走苏曼青手里的病历看了看，“报警了吗？鼻梁打折了构成轻伤II了，她得负刑事责任。走吧，我跟你去报案。”
苏曼青有些犹豫，赵昱鸣有些不耐烦，“那你还想不想把这件事儿澄清了，还想让那些王八蛋拿你来引导舆论吗？”
苏曼青真是怕了，从鼻子不流血开始，她就一直在看热搜，自己都快被骂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她有些恍惚，那天晚上好像是自己把那个女孩从江彬的魔抓里救出来的吧，怎么现在她就成了十恶不赦了，成了江彬的帮凶。
沈禾的手机一直都在林致远手里，就这么被这个人押着做完了所有的检查，从心电图室出来的时候，她满脸崩溃，“这是我加班前的福利吗？还是你打算在我过劳死的时候拿出来做免责证据？”
林致远笑，“钱都花了，总不能浪费吧。”
“你不觉得我这种情况抽五管血验孕也是极大的浪费吗。”沈禾恼火极了，迈着大步子就往外走，边走还不停的抱怨，“你说我跟朱晨做实习生，每天衣香鬓影，吃香的喝辣的，跟了你之后，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禾这边疾走，就听见有人喊她，沈禾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以前的同事周敏。周敏在明远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她讹了林致远一把从赵昱鸣那里拿到了推荐函去了大公司做法务，两个人更是毫无交集，这会儿这么热情也不知道为什么。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周敏低头看了一眼沈禾手里的病历本，这才让沈禾意识到问题的可怕，她忙把病历本塞到包里，“你怎么在这里？”她回头看林致远，可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周敏看起来神色也颇有些不自在，“我来看一个怀孕的朋友，你呢，我怎么看你从妇产科那边过来。”
沈禾心中恼火，这敢情是来八卦她的，她看了一眼大厅屏幕上的专家介绍，有些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我想做个医美，走错了，迷路了。”
周敏看了一眼沈禾的小身板和她身后的B超室，笑得特别意犹未尽。等到沈禾一个人回到律所的时候，从前台小姑娘开始，一路迎接她的都是猎奇的目光。沈禾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儿，不自觉的把包抱在怀里，心中咒骂了周敏和林致远一万遍了。
沈禾这刚落座，林致远就开门把人叫进去。他跟早上的状态不太一样，整个人都很严肃，而且又戴上了他的那副眼镜。沈禾进了林致远的办公室也被吓了一跳，真是鸟枪换炮，感觉可以跟大老板赵昱鸣的办公室媲美了。原来旁边的那间杂物房也并进来，面积大了一倍，办公桌椅和会客区也都齐备，书柜通顶，还有一个衣柜。
看着沈禾那副惊讶的样子，林致远摘下眼镜，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听说你打算去做隆胸手术。”
沈禾一听这话就有些恼了，“怎么就成了隆胸了，这算是造谣，侵犯我的名誉权吧？还有你啊，还真是跑得快啊。”
“我要是一直在的话，现在外面传的就不是你隆胸的事情了。”林致远一边在桌上翻东西，一边抬眼看了她一下，“脑子转的还挺快，你怎么想的还隆胸。”
“老娘说是医美，谁要隆胸？”
“其实正视自己的缺点也是进步。”林致远瞥了她前胸一眼，揶揄了她一句，没给她什么反驳的机会就给了她一份材料，“你马上出去写一份延期审理的申请，连同这个你送到法院去，交到承办人的手上。”
沈禾接过来一看，刘淑芬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不但住院了，而且还要做个手术，真是够下血本的。
“挺给力啊！”沈禾笑，“加上我们早上拿到的缴费凭证，这个小三也该浮出水面了。”
林致远没打击她，笑着对她说，“那就赶紧去办吧。”
沈禾出了办公室，就上网开始查延期审理的申请怎么写，对比了好多份，选了一个自己觉得还挺像样的照着写了一份，打印出来便送给了林致远去签字。
“这样写对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看着林致远的眼神有些怯怯的，又有些期待。如果按照他挑剔的眼光，这个申请肯定也是要丢进垃圾桶的，可是看了她那个眼神，他还是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非常敷衍的丢给她，“凑合吧。”
赵昱鸣开车把苏曼青送到公安局，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大门外有记者在等着，门口值班的警察盯得也挺紧。江彬怎么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去年刚击退了外资和行业龙头芙瑞星的并购，眼下在资本市场上也有动作，这不仅仅是一条法治新闻、社会新闻，都已经上了财经头条了。而江彬公司公司的股票这两天就是开盘跌停，而且今天还有人开始收低价股了。公安局的大门外来车辆也进不去，苏曼青现在也是个热点人物，这么出去十有八九也得被围堵了。赵昱鸣在车里面找了找，拿出一副墨镜来，“戴上，别让人认出来。”
苏曼青气得要死，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还不敢大声说话，“你是故意的吧。”
赵昱鸣看她那副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真是忘了，忘了。”他从刚才医院里带出来的纱布抽出来，在苏曼青头上一通乱缠，包扎的跟战场上下来的一样，别说记者，亲妈都认不出来。
赵昱鸣进了公安局可不是光来报案的，还直接到公安局纪检监察部门举报办案人员泄露案件办理情况，捏造不实信息诋毁证人，可是把这件事儿说得要多大有多大。苏曼青在旁边都忍不住翘嘴角，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差不多了。”
“刘组长，这个案子现在有多敏感我想不用我说你肯定体会比我深，我的委托人现在也可以马上出去跟记者说明情况，我们不需要撒谎，实话实说也够你们喝一壶，你说是不是。但是我们都是有觉悟的人，咱不能给公安机关添麻烦。你看现在被打的，您说怎么办？办公室门口整天堵着人，同事们也指指点点的，你了解情况，外面传的那些都不是事实，现在还整热搜这一套，咱们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为人民是不是？”
这公安局的纪检组长老刘也是被赵昱鸣说得哑口无言的，他要是来硬的他对付着顺手，可是这硬一句软一句的，他还真是摸不着这个节奏了。
“赵律师，还有小苏，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们马上研究一下这件事，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被伤害这件事，也马上立案，法医马上就给你们验伤，出报告，咱们一切都依法办。”
“现在颠倒黑白的舆论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当事人的生活了，我们等不了很久，我们等到明天下班，如果你们继续不作为，我当事人会出来公开发声，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到时候那句话说得不好那就请咱们警察同志多包涵了。”
从纪检组办公室出来，苏曼青去洗手间，赵昱鸣就在大厅等着，就看见江彬的代理人朱铭过来，一脸焦虑。赵昱鸣上前就把人给拦住了，“朱律师，我想跟你谈点儿事情。”
“老弟，我现在真是没有时间跟你谈别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江彬这个案子很棘手。”
“我就是跟你谈这个案子。”赵昱鸣拉下脸来，“我是本案证人苏曼青的律师，我想网上的舆论你应该也看到，这是已经开始动手诋毁证人人格了吗？”
朱铭怔住，脑门上已经起了细微的汗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作为一个律师，尊重和保护刑事案件证人的道德还是有的。现在就是因为这件事，江总面临的舆论形势比那个女人要严重很多，连公司现在都面临着竞争对手的攻击……算了这都是后话了，我们不可能这个时候搞这种小动作。”
“那就好！我们搞法律的首先得尊重事实。”赵昱鸣伸手跟朱铭礼貌的握手告别，“祝朱律师一切顺利。”
苏曼青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两个人握手分别，她走上前，“你们说什么呢？聊得挺投机。”她口气不善，已经把这笔帐记在了江彬的头上。
“放心，没把你给卖了，就是了解点儿情况。我送你回家去吧，也别上班了。”
苏曼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本就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神更加暗淡了，“家？哪还有家回啊，送我回酒店吧。”
虽然从上次见过马志伟对她的态度，他就觉得这俩人早晚得玩完，可是却没有想到苏曼青竟然会这么惨。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就看见门口也围着记者。苏曼青头疼，一时没忍住，眼泪就掉出来了，她真是委屈极了，自己花好几百万买的房子，现在竟然得这么东躲西藏的。
沈禾这边才把手续交给承办人，又是一番卖惨，承办人倒是很有效率，合议庭一合议立刻就同意了把庭前调解的时间延长了一个月。沈禾这个满意，就差兴奋的跳起来了，从法院出来就给林致远报告了这个好消息。挂了电话就看到手机新闻推送的消息，看见苏曼青都上了热搜。她这马上就给苏曼青打过去，听到那边声音带着哽咽，沈禾这又内疚起来了。
“你还犹豫什么，马上住到我家里来。”沈禾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你要是这个时候还跟我见外，我就没有你这个闺蜜了。”
苏曼青握着电话破涕为笑，这让旁边赵昱鸣吓了一跳，他就是很怕这个女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着苏曼青放下电话，就问了一句，“我们下面去哪儿啊？”
“紫荆花园。”
“哎呦，高级社区，你在那里还有房子？”
“好朋友的，你认识，沈禾。”
赵昱鸣见过沈禾一身名牌，现在年轻姑娘很多这样的，住地下室，吃方便面也要背着LV，可是这姑娘竟然住高级社区，他就不得不刮目相看。他呵呵的笑了两声，“没看出来啊，自己所里小实习律师比老板住的都上档次，这么豪的朋友，干嘛还住酒店，借住两天就是了。”
“不太方便。”苏曼青搪塞了一句，没打算跟他细说，毕竟是沈禾的老板，她不希望自己说话不慎再给她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赵昱鸣心里痒啊，便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不是她的房子？”
苏曼青怔了一下，瞥了旁边人一眼，“赵律师，我们也不是很熟，你有些过于八卦了。”
“哦，不熟啊。那我就得管你收钱了。”赵昱鸣笑，憨憨的样子，“致远介绍的，我都当朋友来帮忙，你要说不熟，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一小时收费2000美元，国内客户8000人民币，这还只是咨询，不算当车夫的，这项服务就更贵了，不能按照代驾的价格算。”
苏曼青被他逗笑了，她长出一口气，“为了我的钱包，就算你是朋友吧，真是太贵了。”
赵昱鸣把苏曼青送到了沈禾家楼下，沈禾也刚回来，见赵昱鸣也是一愣，但是丝毫没有要请他上去坐坐的意思，直接把人打发走了，沈禾八卦之火便燃烧起来了，“你怎么跟他搅合到一起了？”
“早上我被人打了才知道网上的事情，我就找林律师帮忙了，不知怎么赵昱鸣就来了，然后去公安局报案，也去投诉了他们泄露证人信息。”
沈禾一眯眼，“这应该不是公安那边泄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江彬他们那边公关捣鬼。”
“应该是给公安压力出来澄清吧，他态度挺强硬的。”苏曼青看着沈禾，“小禾，我觉得你真应该跟着他们这些老油子好好历练历练，说话的分寸拿捏，真的是恰到好处。我们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拿到实践里面根本就不够看的。”
沈禾点头，苏曼青说的这些他认同，“有些人真的是宝藏，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你掏出什么东西来。林致远昨天看了当事人7年的信用卡账单，就把这人的隐匿财产、包养小三生了孩子的线索都找出来了。现在看起来简单，可是三百多页消费记录，从里面找出规律，发现疑点，太难了，非心细如尘做不到，我怕连看完的耐心都没有。”沈禾深深的皱了一下眉头，“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那样。”
“认输了？”苏曼青问，虽然做不了表情，苏曼青的眼睛却是亮的。
沈禾抬头看她，眼睛里带着光彩，“怎么会，达不到，也要努力去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