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的生物钟很准，睡得晚也是七点起床，这没过一会儿接到陈雪的电话，约他中午去嘉信广场里面的西餐厅叙旧。这是五年来，陈雪和林致远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陈雪看着林致远面前单点的一杯的柠檬水就笑了，“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外表虽然糙了，可是骨子里面还是挑剔的要死。”
“那是因为这里不送，不点就没得喝。”林致远探身，双臂放在桌上，“我们简单点儿，别绕弯子了。”
“我想见一下MC，今天我以前女友的身份，请你念在私人关系的份儿上，帮我这个忙。”
“你也都说是前女友了，有私人关系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一点儿情分都没有了吗？那为什么这么久都一直单身，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谁说没有。”
“别跟我扯辛苹苹。”
林致远一个手指挠了挠眉毛，表情颇有些无奈，“告诉你也无妨，我现在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对这些男女之情更是不感冒，这跟与你有没有情分并没有什么关系。陈雪，如果你想通过我去争取B&E的项目。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你绕不过的那座大山。”
“太自信了吧？明远在涉外业务上连个像样的履历表都拿不出来。”
“我就是明远最有价值的履历。。”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为什么就不给我一个机会跟你竞争，你是怕输给我吗？”
林致远看着她有些着急的样子，不禁轻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急着拿到这个案子，相信我，帝都很适合你，比你来这里好。”
陈雪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有些恼，她没有想到林致远这么快就看破了她的想法，更没想到他这么绝情，她有些恼羞成怒，“你知道我们最后是怎么走到穷途末路的吗？”见林致远不说话，她又平静下来，“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配不上你林律师的高洁品格。对，我那时候就是故意的，就是要从你那里拿走些东西。你有没有看到你的刚愎自用，你只做你认为对的，还要要求别人也要跟你保持一样的步调。以前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是为我好，最后就把我变成你的小跟班。现在你还是这样，你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你怎么说话的！”沈禾从隔壁卡座蹭的站出来，本来颇为淡定的林致远都被她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抬手遮了自己的眼睛，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沈禾有些恼火，从她听见前女友三个字就已经火冒三丈了，“本来看着你挺知性大方的，原来也就是徒有其表，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我师父就是品行高洁，一般人不能比，怎么，你玷污了人家的品格，你还振振有词的，还前女友，跑到前男友这里要好处你这婊气够重的啊。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前女友吗，像死了一样啊。”沈禾嘴皮子利索，嘴巴比脑子快，这是林致远佩服又痛恨的地方，就好像现在她把陈雪怼的是哑口无言，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煞是精彩。
陈雪看着对面的人，“这就是你说的要培养的人？”
“我刚收的徒弟，算是你的小师妹了。”
“别，我可没有这种背叛师门的大师姐。”沈禾先接了话。
“你！”陈雪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转头看着对面的人，“你就让她这么说我？”
林致远用菜单当着一半脸，压低了声音，“难道你还想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参与你们这种类似争风吃醋的斗争吗？”
陈雪抬头看四周，这餐厅里人不少，都在看着她们这边，作为一个受人尊重的社会精英，她觉得实在丢脸。陈雪拿起包恨恨的看着对面的人，“没想到你现在挑人的眼光这么差了。”说完踩着高跟鞋快步就消失了。
林致远转头看着颇有些得意的女人，一脸的无可奈何，“我说你怎么那么多戏啊。”
“哎嘿！”沈禾这也不乐意了，“你就冲我来劲，刚才被人怼成那样，你怂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于是你就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是吗？”说完不等沈禾回应，林致远黑着一张脸也起身走了。
沈禾气呼呼的坐下来，好一阵才一肚子怨气的问对面的人，“你说我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我这好心帮忙给自己惹一身骚。亏我还夸他品行高洁，那女人说的对，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曼青忍不住笑，看着林致远越发有趣了。
下午的时候，沈禾气急败坏的扫了一堆的衬衣和长裤，都是性价比很好的品牌，苏曼青都好奇了，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转性放弃奢侈品了。沈禾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你老板穿58块钱一件的白衬衣，你穿5800的合适吗？”
“你以前也这么穿的啊。”苏曼青笑着问。
沈禾有些难为情，“那你还不让我现在长进点儿了，我也不能总是犯蠢啊。”
沈禾思量了一阵，觉得还是不能跟林致远闹得太僵，昨晚确实她有些冲动了，冲动的原因让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拎着东西回到家，看见林致远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电脑在写东西。
“怎么不去书房，那边有桌子，这样多累。”
林致远抬头，“那不是你的地盘，我又不能用。”
沈禾把手里的购物袋往地上一扔，“又来，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还记仇。我让你去，现在马上就去，去我的书房工作。”
林致远也不想跟她去计较这些事情，举手投降了。沈禾心里美滋滋的，换了衣服也凑到沙发这儿，她看了看打印出来的信用卡账单和邮件目录，“你不会在查董铁柱的信用卡账单吧？”
“我问你，一个男人要在外面包养一个女人什么是基础？”
“我又不是男人，我怎么知道。”
林致远翻白眼儿，“你是女人吧？如果你要找个男人包养你的话，你会找什么样的男人？”
“我能赚钱养活自己，我爸也能养我，我为什么要出去找男人养我，还是包养，我有人格的。”
“嘶！”林致远瞪她，“你现在必须找一个。”
沈禾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人，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笑意，甜甜的开口，“有学识，长得帅，像你这样的。”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林致远赶紧避开沈禾的眼神，低头看手里的账单，可是耳朵和脖子都红了，“跟你说正经的。”
沈禾嘿嘿笑起来，“你怎么还害羞了。刚才我说了，我根本就不缺钱，所以不会为了钱去找男人啊。。”
林致远手指敲了敲手上的账单，“就是钱嘛！”
沈禾神情严肃起来，“那你在账单里面发现什么了？”
“2009年的时候，这张卡的额度是两万五，首次申卡这个额度也正常。2012年这张卡的额度提升到五万，2013年额度提升到10万。”
沈禾吃惊的看着林致远，“这对一个王八养殖户来说应该差不多到天花板了。”
“对，但是在2015年，这张卡的信用额度提高到了50万，而在2017年的时候，这张卡信用额度来到100万。从2015年开始，这张卡的消费数额就开始起飞了，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还四十多万。2017年6月，一笔刷了100万，这个终端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房地产公司。”
“这还用猜吗？”沈禾指了指，“这不是写着嘉达置业嘛，买房，这就是要养外室啊，可惜嘉达置业的房子太多了，上哪儿去蹲啊。”沈禾愁苦，她看着林致远的侧脸，那人却好像一点儿都不为所动，继续翻着厚厚的账单，“还有一个疑点，在2017年初，这张卡频繁的在海达体检这个终端上消费。这要是真体检，也不用这么勤吧，并且数额也都比较一致，有两次比较大的数额，其他都在千元左右。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个终端又出现了，也是比较有规律的消费。”林致远百思不得其解。
沈禾拿着林致远标记好了的账单仔细又看了一遍，她又看了看邮箱的未读邮件目录，里面有很多萌芽网的推送，还有孕妇瑜伽课程的推送。沈禾的脑子立刻就闪了一道光。她激动的抱着林致远的脑袋就亲了一下，“师父，我们要赢了！”
林致远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密给弄得有些无措，可是再看那人只是兴奋，有些得意忘形。他长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掩饰内心的小鹿乱撞，依旧一副淡定的样子，“你看出什么了？”
沈禾立刻拿出手机就搜索了一跳新闻，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生孩子出院的报道。背景就是海达医院，后面还竖着很大的一块牌子：海达体检。
“海达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因为最开始就是搞体检的，后来壮大之后就增加了美容和妇产科，还配有一家月子会所，都是最赚钱的专科了。董铁柱不可能这么密集的去体检，但是产检就不一样了。我们来数数月份，连续消费了八个月，前面可能有两个月没有觉察到，最后这一笔十七万多的，很可能就是坐月子的钱。”
沈禾拍了拍林致远的肩膀，“怎么样，厉不厉害？”
林致远也不得不佩服的点头，“确实，今年三月份开始又在海达体检刷看，同事董铁柱也是在三月份提起离婚诉讼，但是不到半个月就撤诉了，然后六个月一到，立刻又起诉。这是迫切的要离婚。”
“嗯，小三着急着上位了，毕竟有两个孩子了。”
林致远笑着看着旁边开心到停不下的女孩，“第一董铁柱隐瞒了财产，并且是巨额的财产，第二他可能已经跟别的女人生过孩子了。”
沈禾得意的点头，“孩子都生出来了，这下他的重大过错是坐实了。”沈禾用肩膀碰碰旁边的人，“怎么样，挖到富矿了吧，百分之十五的风险代理，等着收钱吧。你还不让接这个案子，看看，自己错了吧。有了钱就又可以买买买了。”
“别高兴的太早了，这只是线索，证据呢，你就得意成这个样子。董铁柱隐匿了什么财产，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个分析出来的孩子和女人也得找到了，这个事实才能固定住了。”
“那这个也是重大线索。另外现在董铁柱正有一个孩子等待降生，只要盯住了这个海达医院，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那就先祈祷，刘淑芬能把延期审理的理由搞定吧。”
“这都是小事儿，那女人那么鸡贼，我相信她。”沈禾脸上全是笑，真的从案子里得到了满足和成就感。林致远站在一边看着她，脸上也不自觉的挂起来笑容，心中却免不了担忧。
“师父，你笑起来真好看啊。”沈禾说完就咯咯的笑出声，“你以后要多笑。”
林致远愣了一下，莫名来了点儿兴致，他靠近沈禾，“怎么个好看？”
“嗯……”沈禾歪着头俏皮的看着那人，“治愈，仿佛能融化一切不愉快和不开心。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来给爷笑一个。”
林致远不说话，把脸凑上去，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暧昧，沈禾本能的往后倾身，可是她刚才坐在沙发扶手上皮呢，林致远抬眼就看到她重心不稳，头眼见就要磕到沙发旁边的花架角上。林致远伸手护住她的后脑勺，一阵刺痛让他没绷住扑在面前的女人怀里。手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忍不住眼圈都湿了。
沈禾的脸立刻红透了，她顿了一下，推开身上的人，慌乱无措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林致远也顾不上尴尬，他的看着自己出血的手背，缓不过痛来。
沈禾回到房间就焦虑的原地打转，“沈禾沈禾，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你有男朋友。”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戴，赶紧把柜子里的那间黑白斑点的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沈禾，你要注意点儿，你可不能做这种脚踩两只船的事情。”
林致远在洗手间处理好伤口，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很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立刻又收敛了，治愈吗，他连自己都治愈不了。
沈禾这一夜睡得极好，早上闹钟响才给她叫起来。她去厨房倒水喝，被林致远把杯子给抢了去，“别喝水，不吃饭，空腹，我们去趟海达医院。”
“体检？”
“孕检！”
沈禾一听脑子就炸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我是少女，做什么孕检，我这样像是怀孕的样子吗？”沈禾红着脸盯着林致远，语气满是羞涩压低声音来了一句，“抱一下不会怀孕的。”
林致远愣了一下，随即抿嘴笑起来，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都镀了金一样。沈禾羞愤，“不准笑了，反正我不去孕检。”
“那你觉得我比你合适吗？”林致远轻轻的白了她一眼。这回换成沈禾听了扑哧就笑出声来，这事儿确实也就她还凑合。
“今天先去摸一下底，看看孕检刷卡的POS机是不是终端名字也是海达体检。另外也去试试看看孕检的项目跟上面的钱数能不能对上。”
沈禾有些急了，“你不会今天还得让我去做B超，抽血我可怕打针。”
“非要做，不会问吗，蠢货。”
临出门的时候，沈禾还不让从沙发上拿了一个小抱枕。林致远有些诧异，“你带这玩意儿干什么？”
“装孕妇啊。”
“我们这是要去医院，要看大夫，要抽血化验，你带这个去糊弄谁，你肥皂剧看多了吧。”
沈禾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被自己的优秀给冲昏了头脑，她丢了抱枕，跟着林致远急匆匆的就去了海达医院。私立医院的好处就是人少，服务好，两个人挂了号，刷了卡，可是POS终端显示的是海达医院。沈禾看了一下信用卡凭条，探头问了一句，“咱们的POS终端换过吗？怎么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挂号小姑娘态度一百分，“女士，我们从建院就一直用这个终端。”
沈禾有些失望，她抬头看着林致远，“会不会是错了？”
“先不着急下结论。”林致远拖着沈禾就进了医生的办公室，看病的是个老大夫，带着眼镜，头发灰白，应该是个老专家。见沈禾坐下就问：“哪儿不舒服？”
“来查孕。”
“验孕棒验过了？”
沈禾的脸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忙摆手，“没有，没有，真没有。”
“你这孩子，人家来这里都是有了，有了，有了，你怎么不说吉利话呢，怎么就没有，一定有。”
沈禾这会儿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既然已经如此干脆就放飞了。
“没验过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
沈禾脑子一转，“哦，哦，就是那个大姨妈没来。”说着就用手捂着嘴，干呕了两声，演技特别做作，连一边站着的林致远都看不下去了。
“大夫，你赶紧给我开点儿检查吧，开五项可以吗？”
“你这怀没怀上还是个问题呢，做那么多检查赶什么。”大夫看见她刚才那一出，心里已经差不多有数了。沈禾不愿意了，刚开在外面看见一共五个收费窗口，这得一个个去试，她可不想来回跑着让大夫开处方。沈禾心一横，就撒泼起来了，“大夫，您怎么说话的，不是你说的一定有吗，您就给我开，我们不会不付钱的。”
老太太也不想惹事，于是就给开了五项检查，查血，查尿，做B超，实在安排不上五项了，就给开了一个心电图，还有乳腺检查，真是闹得沈禾好不尴尬。单子开好了，两个人打算去缴费，老大夫却开口了，“小伙子，你先去缴费，我给她再检查检查。”
林致远愣了一下，沈禾也愣了，眼巴巴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没事儿，就是有些男同志还是听了不太方便。”
林致远还是心中狐疑，他看沈禾，沈禾咬着嘴唇很想从这里逃离的样子，可是林致远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交了就来。”
这边林致远刚出去带上门儿，这老大夫就语重心长的说，“姑娘，你还没结婚吧？怀孕做不了假，你要是想靠这个绑住男人是不行的。”
“嗯？”沈禾惊了一下，茫然的看着那个老太太。
“你就别装了，你刚才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离不开那个小伙儿，喜欢人家，这事儿还是得好好说，他不打算对你负责任吗？”
沈禾听明白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了一下，尴尬的抬头看着老大夫，“大夫，谢谢你，我还是先去找他了。”说完就几乎是狼狈的逃窜出来。沈禾心跳的厉害，她站在墙边努力思考，她现在真的喜欢林致远到不行了吗？一定是那个老太太老眼昏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