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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闲2022-09-23 08:445,079

  晚上,苏曼青约了林致远打听情况,就在沈禾小区门口的咖啡厅,林致远还是上午的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只是没有早上那么笔挺有型,整个人也显得格外的疲惫。

  “我下午问了一个在检察院公诉一处的同学,他说现在特别严,基本没有可能刑事和解,不管马志伟他们是不是同意民事部分和解,都要追究刑事责任,是不是这样?”

  林致远点了点头,“公安现在也比以前规范了,内部追责也很严格,案子只要立了,都是严格依法办,尤其祝鸿这种人,仗着自己有几分背景,她要是不松口,就好像现在,就这么一个轻伤,取保候审都没办出来。”他无奈的搓了搓脸,眼神总是有些游离,这让苏曼青判断不出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想不想帮助沈禾。

  苏曼青有些着急了,她倾身向前扶着桌子,“林致远,你到底有没有想要救沈禾,你给我个痛快话儿。”

  “你觉得我能救她?我就是个做法援的,你指望我去公安局把人捞出来?”

  苏曼青有些泄气,“如果我今天上午没去看你路演,那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林致远,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帮她。”

  “你想让我怎么帮?”

  苏曼青咬着嘴唇看着对面人此刻高高挂起的样子,心中有些恨,“算了,真是枉费了沈禾一直把你放在心里像神一样供着。”她站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男人,装腔作势,就吊小姑娘胃口有一万种方法,遇事儿都躲远了,什么用都没有。你不救,我救!”苏曼青走的时候连脚步都带着愤怒,她更加认为,男人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纵然是林致远、赵昱鸣这样的有能力的人,又能怎么样。

  林致远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其实他与苏曼青虚与委蛇,不过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者说能不能做到。一个能把明远带上一个新台阶的机会,一千万美元的实收,这些对于林致远来说并不是随随便便能放弃的。

  祝鸿打的什么算盘林致远心里明镜儿似的,在B&E的事情上,明远一骑绝尘,鸿嘉和闵邦平分秋色,明远退出,那么鸿嘉的胜算就会大大的提升,尤其是有了林致远的报告,几乎所有的律所在业务上照猫画虎也会提升到一个很高的水平。

  林致远的心啊,就好像被两个人撕扯着,赵昱鸣说明远不会没有沈禾的位置,只要他愿意,永远都可以带着沈禾。林致远没有把握能让她全身而退,但是他有把握让她无论如何都可以生活富足,有事可做。

  可是沈禾会愿意吗?因为别人的同情或者歉疚而给她一份别人羡慕的工作,但是永远失去从事法律职业的资格。林致远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倔强样子,想到她背着自己不光彩的一切离开这座城市。

  林致远深吸一口气,知道沈航晚上有很重要的比赛,他给沈航留言,“沈航,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授权,我想去看看你姐姐。”他放下电话的时候,心里透了气,他知道最终还是要认输的,向自己的内心认输,向他这一整天的慌张、焦虑和心痛认输。

  晚上晚些时候,林致远到沈航的公司楼下给他打了电话,那人几乎是飞出来,“林律师,谢谢你能来找我。因为我姐已经委托了那个叫周腾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林律师,你帮帮我姐吧,他那么要强,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人生有这样的瑕疵,如果需要钱,真个不是问题。”

  “沈航,这是刑事案件,并不是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

  沈航一听眼睛就红了,他握住林致远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声音带着哽咽,“不是说法律是有钱人的游戏吗,为什么到这里钱就不好用了。我姐从初中就立志要到最好的大学学习法律,要为这个社会彰显正义,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打了那个渣男一巴掌嘛。我也上网查了,那个什么耳膜穿孔,根本就是可以痊愈的,就因为这个就要毁了她的理想和信仰吗?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你,17岁的时候她见义勇为受伤,永远都不能再比赛了,毁了她要做世界冠军的梦想,她自己关了自己一个月,她已经换了一次赛道了,真的……”说到这里,这个多少次在赛场挽回大局,逆势取胜的风神,现在在林致远的面前哭得像是一个孩子,也许他就是一个孩子,一个不能看着姐姐受伤的孩子。

  这个画面,这种感情让林致远很受刺激,早已经是孤家寡人的他受不了这种会让人泪崩的温暖,他紧抿着嘴唇,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你姐姐知道你这样为她奔走,一定会非常安慰的。”

  “到底我姐姐能不能没事的出来。”

  “你作为我的委托人,我只能跟你说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和智慧,让她得到最好的结果。作为你姐姐的师父,请你相信,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没事。”

  “辛苹苹说你是一个非常有担当的真男人,我相信她说的话,林律师,就把我姐姐的事情拜托给你了。”说完,他朝着林致远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致远把沈航扶起来,认真的看着他,“辛苹苹真的跟你这么说的?”

  “嗯!”

  林致远点了点头,“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你取得联系。”

  “那我需要做点儿什么?”

  “信任我!”

  沈航一直都听说有一种人是可以让人安心和安静下来的,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他的“信任我”三个字让自己一瞬间停止了慌乱和焦虑,让自己开始正常的思考问题。在这个时候,他确实能做的不多,只有等待和配合。他接过林致远递过来的笔,毫不犹豫的在授权委托书和委托合同上签字。

  苏曼青也没有回到沈禾家,她打车回到了自己家,在楼下看见家里黑着灯,于是就上楼去,可是她的钥匙竟然已经打不开自己家的门了。她有些哭笑不得,“马志伟,算是我看错你了。”说完就再也忍不住,就在门口大哭起来,压抑这么久的愤懑和心痛情绪,就在这一刻,再也包裹不住,就这么奔泻出来。

  为了买这套房子,那些兼职打工的日子,那些省吃俭用的日子,那些与继父撕破脸争取回来的遗产份额,都变得完全没有价值,那些与马志伟共同创造美好生活的憧憬,这时候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告诉她你是一个多么幼稚又愚蠢的女人。这不是一套房子,这是苏曼青对生活对爱情的全部奉献和经营,可是最终迎接她的却是一场盛大的破灭。

  看守所里有些冷,床上的被褥单薄不怕,味道才让人难忍受。跟沈禾一个监室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个大概不比辛苹苹大多少,刚成年,因为在金店偷东西被抓进来,另外一个大姐是卖假烟的,涉嫌非法经营数额巨大。

  盗窃少女自来熟,知道沈禾的事情就笑起来了,“你是女金刚吗?一巴掌把男人的耳膜打穿孔了。不过要是我,我也揍他,就算坐牢也不能让狗男女那么欺负。”

  沈禾苦笑,“哪怕搭上自己这辈子的清白,这样也值得?”

  “什么是值得?像我这样,每天在打骂挨饿中挣扎,生都不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生活,人间都不值得,清白又算什么。”她打量了一番沈禾的穿戴,“你看起来挺有钱的吧,穿的好,皮肤也保养的挺像样,你们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喜欢作就没办法了。”

  沈禾想到了辛苹苹,她何等幸运,虽然家庭不幸,可是却碰到了林致远一直看着她成长,即使不能成才,却也没有变成社会渣滓。

  想到林致远,沈禾脑子里都是他在公安局时候看自己的眼神,那里都是愤怒、失望,甚至是厌恶的情绪。是啊,明远的未来之星,带了一个声名狼藉实习期的实习生已经没什么面子了,现在竟然还带出一个犯罪分子。想到这里,沈禾的眼睛就热了,她把自己蜷缩起来,靠在墙上不再说话,脑子里全都是林致远跟她说过的话,想到他给自己每一个提点,可是她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有记在脑子里。

  她的好强,她的争胜,她的无比自信,她的恣意妄为,那些她觉得个性的,不过就是林致远嘴里的对自己丝毫不控制的任性。沈禾脑子里在浮现早上她在会场看到的林致远,潇洒、睿智、专业且专注,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禾看着此时已经踏实的睡着了的盗窃少女,她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坦然,因为这里可能比外面的世界让她更安稳。跟她相比,自己确是一把好牌打成稀烂。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不能成眠,苏曼青正式祭奠了她爱情的腐坏,马志伟在良心痛和虚荣心痒的挣扎中沉沦了,祝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运气而憧憬拿下B&E,赵昱鸣在林致远自作主张放弃B&E的担心中惶惶不安,林致远在办公室里挑灯工作了一夜没有合一下眼睛。

  第二天一早,林致远在附近的拉面馆吃了碗面就去申请探视,然后往拘留所赶,路上通知了陈雪十点钟见面。

  沈禾更没有想到一夜过后周腾就来看她,因为看守所民警说她的律师来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带来了好消息。可是到了会见室,她看到的竟然是林致远,她愣住了,下意识的就低下头,羞愧,不知道哪里来的羞愧,这个时候她最怕见到的人就是他。

  林致远也没有想到,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她的样子,都差点儿没认出来,不再那么趾高气扬的沈禾一点儿生气也没有,蔫头耷脑的样子,让林致远看着更来气,也更心疼。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禾开始这场谈话。

  “怎么是你?”沈禾先开口,她笑,可是嘴角刚翘起来,眼泪却掉落下来,砸在了林致远的心上。他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攥紧了,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可是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沈禾狼狈的擦眼泪,可是却怎么都擦不完。

  “是沈航委托了我,让我来看看你。”

  “你让他好好的,告诉他我没事。”

  “这话你自己信吗?”林致远的语气依旧严厉,“听说他们昨天融资失败了,昨晚他一个字都都没有提自己处境,每一个字都是在为你焦虑。苏曼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帮你却毫无头绪,像一只没头苍蝇一下乱撞。你逞一时之快,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吗?你自己身陷囹圄,外面你的工作乱成一团糟?”

  沈禾低着头,肩膀抖得厉害,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桌子上。林致远再也狠不下心来对她再严厉,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沈禾,我就跟你提一个要求,如果你平安无事的出来,我希望你能做到这句话的:先管理情绪,再去做事情,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了。”

  沈禾听到了他的失望和放弃,她抬头看着一脸疲惫的林致远,“我还能做你徒弟吗,我不想离开法律职业。”

  “先把对法律的敬畏放在心里,守好法,再想是不是要离开这个行业。”

  在林致远看来,沈禾这一路走来都太直了,即便面临巨大的挫折,命运也直接为她做了选择,没有体会生活艰难和世情险恶,在她的心里这个职业还是高高在上的崇高理想,还没有放到地面上,体会实操的艰难。或许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让她认清法律是什么,让她知道她的敬畏应该在哪里,明白追求公义的不易,找到法律机械严酷和充满温度的界限。

  直到离开,林致远都没有给沈禾希望,只是不想她最后会更失望。

  林致远回到律所的时候,陈雪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把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陈雪笑着坐下,“林律师应该心情愉悦,这是昨晚通宵庆祝,所以今天还穿着同一件衣服。”

  林致远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接她的茬,“我今天约你来,是要听你关于资源置换的问题,B&E我可以不要,还可以帮你在跟鸿嘉的竞争中占据上风。”

  陈雪的错愕都写在脸上,她有些难以置信,身子微微向前倾,看着林致远,“你说的是真的?”

  “干嘛那么惊讶,你不是一直说我特别无情吗,我也不想做个无情的人。”

  陈雪自嘲的笑,“林致远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现在说的话吗?这里面一定是有理由的,要么是有什么阻碍,要么就是你对明远发展有明确规划,但是B&E这一步不在计划内。”

  “计划没有变化快。我不会让明远的发展变成循规蹈矩,你真的想多了。”

  “可是我怎么都觉得这就是一场生意。”

  “这是一场生意,可是我把我的所有情意也做进这场生意里面了。”林致远目光炯炯的看着陈雪,“我觉得我们又可以成为最默契的合作伙伴了?”

  陈雪本来光彩四溢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下来,脸也沉了,她像是思考了什么,缓缓的开口,“你这是跟我在感情上做彻底的切割了吗?”

  “我们在感情上早就切割干净了。”林致远不喜欢拖泥带水,“只是我不会再被你的离开和离开的方式所困扰。”林致远没有用背叛这个字眼,或许当时她采用了那么决绝的方式,是多少有自己的原因的。既然今天他决定还给她最后的情意,那么他不想去碰属于彼此最难堪的部分,“这个项目你要不要?”

  陈雪直直的盯着林致远,“你爱上别人了?”

  “要不要?”林致远只问这一句,他把另外一个信封也推到陈雪的面前。

  陈雪只考虑了三秒钟,抬头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要!我会把菲格资产的私募基金项目介绍给你,能不能拿下,那要看你的本事。”

  林致远抬起压在信封上的手,陈雪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了那个信封。

  《关于现阶段政府依法行政、反腐倡廉,及对懒政,不担当的追责情况的调查报告》

  陈雪看完这个题目,脸上露出笑容,“林致远,你真的变了,你比以前更犀利了。以前你对你的对手不手软,直接砍掉他们的优势,现在你用手术刀了,更精准更致命。”陈雪举起这份报告,“你这是对鸿嘉釜底抽薪,林律师,好手段。”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不怎么光明正大的竞争手段。”

  “可是他们却屡屡得手。”陈雪看着林致远的目光带着点儿挑衅,“你的底线还是那么高,挺辛苦吧。”

  “这事儿早就不归你操心了。”林致远放松的吐了一口气,“忙你的去吧,我就不送了。”

  陈雪是自己出去了,在等电梯的时候跟赵昱鸣打了个照面,赵昱鸣的脑子里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就奔到林致远的办公室,“林致远,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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