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凤哀蝶听见华羽清的名字稍微愣了愣，然后温和的微笑起来，唏嘘说道，“是啊，怀安王府之乱比皇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活死人早早离开那里实在明智……若他在，多好。”说到最后一句话，凤哀蝶的声音含满了委屈。最近一段时间零星细碎的折磨实在让她整个人都要垮掉了。
流苏幔帐之外绯红的夕阳落了满满的一地，合着绰绰树影宛如在地上脉脉流动的清泉。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凤哀蝶缓慢起身，坐在青铜镜前梳理自己松散的青丝，“莞莞，如今外面都如何传闻的，你实话告诉本宫，不要瞒我。”
本站在凤哀蝶身后笑眯眯看着她的莞莞闻言愣了一愣，抿住嘴唇有些迟疑，但见凤哀蝶垂下手里的发梳才不得不开口，“外面风传乔氏顶撞姐姐，回宫暴毙是姐姐的人做的，大家都说皇宫中唯有茉莉姐姐和丁香姐姐有这样的能耐和理由。”
发梳被凤哀蝶握得紧紧的，发齿都压进了手掌中她也毫无知觉，只是安静的听了莞莞的话，然后挥了挥衣袖，“你去叫茉莉和丁香进来吧。”
“哦，好。”莞莞微一点头，匆匆走了出来，很快就见茉莉和丁香走进来。
转身看着两个人，凤哀蝶温柔的微笑，脸上流露出一种憔悴和筋疲力竭的美丽，“我想让你们出宫去，回渺心嫂嫂身边。”
听完凤哀蝶这句话，茉莉和丁香愕然的互相看了看，然后茉莉试探的问：“娘娘，这是为什么？宫主吩咐了我们保护着娘娘的。”
“我会去和渺心嫂嫂解释的，但我真的累了。”凤哀蝶坚持，右手放在妆台上支撑着全身的重量。羽纱衣袖覆盖下，她的手腕显得雪白得刺眼，腕骨微微凸显着。
见凤哀蝶已把话说得这样绝对，丁香和茉莉便只有答应，又在凤哀蝶的催促之下即刻出宫去，没有停留片刻。
站在凤翼宫外看着她们的背影渐渐远离，凤哀蝶眼里终于泄露出难过，一缕没有绾好的长发如云彩般落在她的肩头，发尾在风中无力的摆动着，一如此时她的心绪一般。
“姐姐逐了她们离开，不是更给旁人留下话柄吗？”不知何处，莞莞走到了凤哀蝶身后，偏着头微微不解的问，灵动非常的大眼睛中宛如笼着一层浅浅的水雾，纯真浪漫。
挽着手臂间徐徐滑落的菱纱，凤哀蝶只是一味淡淡苦笑，“你说得不错，但是我就是想任性一回。怎么我做什么都要被人揣度着、恶意利用着呢？凭什么呢？”
“姐姐任性也就任性吧，反正有姐夫护着你，你做什么都没关系。”莞莞机灵道，以宽凤哀蝶之心，然后又想起来告诉她，“刚才砚衣姐姐到了灵月殿，找不着姐姐呢。”
“砚衣过来了？”凤哀蝶的眼睛倏地一亮，像是忽然点燃的两簇火苗，砚衣此时过来必不是为了乔常在的事情，想必是私下里托她暗查的事情有了着落。这样想来，凤哀蝶便不再耽搁，转了身回去。她身后天空蓝澄澄的，宛如一方上好的蓝田暖玉，透着丝丝碧透可人，唯西边一点儿朱红，夺目刺眼。
砚衣果然还没有离开，正坐在偏角的椅子，她在乾坤殿当差日子久了，身上也多了些慑人的气派，一般宫人自然不敢小看了她去，因此早就请她坐下奉了好的茶上来给她吃。砚衣见到凤哀蝶回来便起身一福，庄重得体又不显得过分亲厚，“皇后娘娘万安。”
凤哀蝶只瞥了一眼周遭的宫人，如今管着外殿事宜的和春便了然，遣了所有人下去，然后为凤哀蝶摆好茶，自己也恭恭敬敬的走了下去，同时还没有忘记关上雕花镂空的门。
砚衣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对凤哀蝶道：“和春也是能干的，观察了这么久人也忠心，小姐应该也省心。”
“总不及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现在宫里头的人，我哪个敢十分相信。”凤哀蝶自己坐下来，也示意砚衣坐下说话，抿着茶水幽幽道，脸上也是闷闷不乐。
“砚衣知道，小姐最近很辛苦。”砚衣坐下以后低着头，眉有些微蹙，似乎也为难着。不过她还是很快就说，“小姐并不十分多疑，小姐嘱托我暗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一点儿蛛丝马迹可寻。”
盯着茶水中一片不停打转的碧色茶叶，凤哀蝶只是毫不掩饰的苦笑，“我道宁愿是自己多疑了才好……有什么蛛丝马迹查到？”
虽然知道灵月殿中十分安全，但砚衣还是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可见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重要，“小姐，太后之死似乎并不简单，而且前不久黛王妃在点心中下毒的事情，也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凤哀蝶之前是有过这方面的猜测的，所以听砚衣这样一说也不很惊讶，只是扣着茶杯若有所思的问，“你这样说，就是说这两件事之间是有关系的，是一人所为？”
“还没有证实，目前只是砚衣的猜测。”砚衣谨慎的回答，同时将双手合拢在衣袖中紧紧的交握，“砚衣目前只是在怀疑这两件事情的幕后指使会是同一个人。”
仿佛有默契，凤哀蝶并不去看砚衣紧张得有些失态的举止，“你既然猜测，自然有你的道理，有什么实物为证？”
砚衣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她没说话，缓缓起身走到凤哀蝶面前，取过佩戴在腰际的香囊，将里面的一件小东西郑重的递到了凤哀蝶手中，“小姐自己看看，这件东西是在絮妃现在休养住的竹柳轩寻到。”
凝视着自己手心中那一枚小巧又精致稀有的白色棋子，凤哀蝶的目光一点点儿的冰凉下来。过了很久，她才费劲力气抬起头看着砚衣，“果然吗？”
“太后死于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在太后身上至少潜伏了半年；黛王妃点心中的毒，那人宫里也找到了相同的。这两件事情上，那人不太小心。”砚衣并不直接回答，但这样的回答已经够了。
凤哀蝶未说信与不信，也未提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是摇头，动作缓慢到耳坠子都不曾跟着晃动，“我不懂，她为何要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