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谨帝便未再来宁怡苑,不过有太医悉心照顾着,宁夕映的身体却已渐渐好了起来,不必再每日缠绵病榻之上。
上午天气甚好,宁夕映着了一身细纱轻绢的飘逸宫裙静静站在廊前,若有所思的望着湛蓝的天空,忽地落寞的笑了起来。她真是天真,那帝王日理万机哪可能真的用心来掠夺她的心呢,可怜她还认真了,每天巴巴的盼望着。
风卷起她的发尾,空气中的凉意半点儿也不似春夏该有的样子。
“小主,珍荣华来看望小主了,正在前面等着呢。”方溪走过来说。
宁夕映轻轻点一点头,跟着她走了过去。上一次谨帝为她夜请太医的事情合宫皆知,只有齐氏毫不介意,依然与她交好,前几日她又得幸进了一阶,距离一宫主位的婕妤只差一步之遥。
此时齐氏正坐在前殿安静的品茗。平心而论,齐氏才是标准的美人,并非宁夕映的平凡可比。
看见宁夕映,齐氏立刻热情的站起来挽了她的手,笑盈盈说:“看选侍妹妹的样子可是大好了呢,我这个做姐姐的终于可放心了。”
宁夕映敛眉淡淡笑了笑,随着她一同坐下,口中应承,“让荣华费心了,嫔妾已经大好。”
不经意的摸了摸手腕上一只通体甚是晶莹剔透的玉镯,齐氏叹息,“有太医悉心照顾着,妹妹的身体自然好得快,到底皇上待人是好的,对妹妹这般怜惜。”
透彻清明的光亮在宁夕映眼底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她依然是淡淡的样子,只盯着齐氏佩戴的玉镯,“荣华说笑了,明知道嫔妾入宫从未得幸,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消遣嫔妾,那一日左不过是巧合,也是陛下宅心仁厚罢。荣华手上这镯子实在好看,水头也好,想必定是陛下的赏赐,可看陛下实在爱重荣华呢。”
“选侍妹妹果然是雪般通透的人儿。”齐氏脸上露出一分娇嗔得意来,又拿雪白赛雪的手指摸了摸玉镯,昂颈回答,“这只镯子确实是皇上前两天赏下来的,但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皇上赏赐的,姐姐我才尤其喜爱罢了。瞧我这记性,和妹妹说起来话把什么都忘了,我本是要请妹妹一起到我那儿用晚膳的,妹妹可愿意过去?”
“荣华盛情,嫔妾自然是愿意的。”半垂面颊,宁夕映的脸颊整个都缩在暗影中,任谁都看不清楚。
待宁夕映从齐氏处回来,天色已暗。回到寝殿,宁夕映到绘画屏风后褪下了外裳,只着碧蓝色轻纱的单衣,带着一脸似有似无的厌倦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只手还不间断的捏着自己的眉心。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狠狠吓了她一跳。
“回来了?”谨帝说话的同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并未穿紫金龙袍,只着简单的白裳,却看得宁夕映心头一跳,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压抑在胸口。
“皇上何时过来了,臣妾竟未听见通报?”宁夕映下意识退回了半步,私下琢磨着自己是否应该取一件外裳披上。
就在她左思右想的空当,谨帝已经几步走到了她面前,正视她的眼睛,“我第一次等人。”
“臣妾并不知道皇上过来。”宁夕映固执的说,想起之前数日的冷落,又觉得委屈。
一根修长的手指忽然压在了宁夕映的唇上,谨帝亦执拗的看着她,“不仅你,其他人亦不知道我来这儿。叫我‘帝谨’,夕儿。”
感觉唇上与谨帝接触的位置仿佛要燃烧起来,宁夕映抬头看着他,难掩面红耳赤。
看着宁夕映错愕的表情,谨帝脸上却有了笑,垂下手退了一步,坐在睡榻边,然后才指着自己旁边对宁夕映说:“若不怕我,就过来坐吧。”
许是被谨帝脸上的戏谑刺激,许是被谨帝的声音蛊惑,宁夕映抿了抿唇,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默默玩着自己的手指,心跳不是平稳的。
“如今身子可大好了?”谨帝的声音再次在宁夕映耳边响起,声音之近仿佛亲吻得了她的耳垂。
宁夕映慌张的点头,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不知所措,连同耳朵,整张脸再度燃烧起来。
谨帝又笑起来,似乎很喜欢看宁夕映脸红的样子,又靠着她耳边絮絮的说:“你可知我为何晋齐氏为荣华?”这种解释,完全是谨帝下意识的行为,不等宁夕映有任何回答,他又继续说,“若非她,我还不知何时才会看见你,所以这一次晋封是对她的感谢。同时……”谨帝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缕清泠,“我也不想其他人注意到你,夕儿。”
终于忍不住,宁夕映抬起头看向他,“你一点儿也不喜欢珍荣华吗?”
“帝王无爱,只是宠罢了。”谨帝回答得坦诚,却也极无情。
宁夕映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变得冷了,“那你不会得到我的心,我不要宠。”
谨帝安静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分毫不变,却又伸手爱怜的握住了宁夕映的一缕青丝,“夕儿,你以为我还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的吗?帝王无心无爱,帝谨却有。”
无论谨帝的话是兴之所至,还是其它,都已经刻入了宁夕映的心,让她再无法像过去那般冰心无尘。
次日,再一道诡异的圣旨落下:皇上怜内宫诸无宠宫妃,故将诸未曾得幸宫妃皆进位两阶。毫无疑问,宁夕映就在进阶这些人中,进阶之后便是从七品的才人。
当这道圣旨传遍六宫的时候,几乎所有无宠的嫔妃都喜极而泣了。唯有宁夕映,只是握着一枚碧蓝色的绢花淡淡的笑,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温软。谨帝张开的情愫已如一张薄而韧的蛛网一般,渐渐将她网罗。
那日之后,谨帝常常乘夜而来,与宁夕映相处交谈,却无外人知道分毫。宁夕映身边,也唯有方溪一人知道而已。
“小主最近看起来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方溪端茶给宁夕映,意有所指的说。
“是很开心。”宁夕映毫不隐瞒,眼睛中闪着恋爱中女子特有的星光。
细细看了宁夕映一会儿,方溪默然,“小主觉得好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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