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鹤洛轻叹一声,徐徐道:“燕王历代以来,都是北召国的守护神。可以说,没有燕王,就没有太平盛世,咱们老百姓,能吃饱穿暖,燕王功不可没。燕王在边防,为我们拼死流血,我们在京城,自可以对他后代好点。”
“不过一碗饭,一句关心的话语,咱们何乐不为?”常鹤洛笑笑,“说我可怜他也好,说我同情他也好,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燕世子!”
洗好米的玉斗,惊呼出声:“饭还没做好,你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吃。”
常鹤洛转身,抬眸,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少年,背光而站,微亮的月色,照不到他的面容。
可是,他紧握的拳头,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却让常鹤洛的心,高高揪起。
他,刚才听到了。
厨房内,灯光微弱,三人各站三方,只有灶内的柴火,霹雳巴拉的响着。
常鹤洛嘴角牵动,却一个也没说出来。
已经听到了的事,她再去解释,更是徒增狡辩。
萧星沉看到她的唇角掀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脚步退后,再退后,猛然转身,犹如一只孤狼,腾月而去,消失在常鹤洛视线中。
玉斗奔出来两步,看着离去的萧星沉,疑惑不解:“燕世子怎么走了?”
玉盘低头,灶中火慢慢熄下去,手中木柴,不知是塞进去,还是拉出来?
常鹤洛看着准备好的食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宫保鸡丁做好,装进食盒中,提起。
“姑娘!”玉盘见她要走,立马出声,“你去哪?”
“玉盘,你逾越了。”常鹤洛声音冰冷。
萧星沉来了,第一个发现他的,应该是玉盘。
哪怕没发现,依着玉盘的武力,也能听到有人靠近。
可,玉盘不但没出声,还故意问她那话,让燕世子误会。
玉盘扑通跪在地上,只砰砰砰磕头,不言语。
玉斗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姑娘发这么大火,急忙跪下,心急如焚:“姑娘,玉盘她不是故意的……可能,可能是刚才,玉盘见燕世子咬了姑娘一口,才对燕世子怀恨在心,想为姑娘你报仇。”
玉盘不忍心,姑娘忍着手指伤痛,为旁人做吃食?”
“姑娘,求你别生气,我们一定乖乖听话,姑娘!”
说到最后,玉斗都哭了,她好害怕,姑娘生气,玉盘也在生气,她要怎么办?
离了姑娘,她要怎么活?
常鹤洛面色冷淡,玉盘不说话,只知道砰砰砰磕头。
厨房虽不是青石板,也是被踩的硬梆梆的黑泥地,磕一下两下不觉得。
可现在,玉盘都磕了十几下。
每一下,都很重,不含一丝水分。
“姑娘!玉斗错了,玉盘也错了,姑娘,你别生气,奴婢知道错了。”玉斗可不敢叫玉盘不磕头,只能也学着玉盘的样子,砰砰砰磕头,“姑娘,奴婢们错了,姑娘,你别生气,我给你磕头,磕很多很多的头,姑娘!”
“起来!”常鹤洛语气松软,“是我心情不好,迁怒你们,起来吧。”
玉斗起来,喜极而泣,去抓玉盘的手臂:“玉盘,起来,姑娘不怪我们了。”
玉盘还在砰砰砰磕头,好似在发泄怒气,也好似在责怪自己。
“玉盘,不要磕了,姑娘都说了,不怪我们。”玉斗看着她这样,又惊又怕。
“别让我说第二遍。”常鹤洛啪的一声,把食盒扔在她面前,里面装好的宫保鸡丁,洒落在地,香味飘出,辛辣的让人想掉泪。
玉盘停止磕头动作:“奴婢罪该万死!”
是她错了,以为自己做的,都是为了姑娘好,却不知,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没人可以阻止姑娘想要做的。
若是姑娘不想燕世子靠近,燕世子又怎么可能咬得到姑娘。
是她错了。
“我也有错。”常鹤洛终是心软,伸手,把玉盘扶起来,“你心里若是有什么想法,不管什么,都可以说。但是,你却用这种,我最讨厌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我不高兴。”
“我不想你和玉斗,变成心机深沉,唯利是图,拐弯莫角,小心翼翼的人。我曾经说过,想留在我身边,那就要和我一条心。”
“刚才你问我问题,我也如实回答你,那你是不是也该,把你心中不解的事情说出来,而不是利用我,让燕世子羞恼离去。”
“你这样,让我害怕,让我愤怒,让我生气,也让我痛心!”
常鹤洛的话,让玉盘双眼猩红,紧咬嘴唇,努力不让眼中泪水掉下来。
玉斗却哇的一声哭了:“咱们不吵架,好不好?我好怕,若是没有姑娘,我们怎么活?若是没了我们,姑娘怎么办?”
两者相互相利。
夜已深,常鹤洛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萧星沉离去的身影,寂寥孤独,犹如一头独自舔伤口的狼,在她心口,一直缠绕不去。
燕王府,祠堂,冰凉,萧条。
萧星沉抱剑,靠门而坐,神情忧郁,身形萧索,冷风吹过,掀动他的衣摆,有一种要仿佛在随风乘起的恐惧感。
燕收多飘在萧星沉前方,抚须轻叹:“哎,那个女娃子怎么还不来?”
若不是他出不去,他早飘到女娃子那里去了。
萧星沉静静的坐着,周身弥漫着悲伤,脑海中想起,常鹤洛说的话:“……说我同情他也好,说我可怜他也好,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她把我当孩子,可我早已不是孩子了。
这一刻,萧星沉身上的悲伤更加充郁,缠绕他周身,把他往无尽深渊里拉去,再往下拉。
燕收多感受他的悲伤,冲到他耳边,大喊:“喂,小子,你是你祖宗,你听到没有,我和你说话呢?”
萧星沉静静的,眼里悲伤,自眼眶中溢出,通向四肢,包围他整个人,好似全身都浸上一层冰霜花。
燕收多哀叹惋惜:“好不容易看到你眼里有亮光,好了,这下子,又打回了原形。女娃子啊,你怎么还不来……来了。”
燕收多双眼一亮,飘向高空,望向远方。
哪怕他飘的再高,他也不能高过屋顶。
哪怕他飘的再快再好,他也出不了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