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八九再睁眼时，鼻腔里全是陈年檀木香。月光从仓库气窗斜切进来，照得浮尘像撒了层金粉。他撑着手肘想起身，却感觉浑身骨头节都在噼里啪啦响，像是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了三圈。
"你醒了？"苏绾的声音从货架后传来。她换了身月白色旗袍，正踮脚够最顶层的紫铜香炉，旗袍下摆堪堪遮住脚踝，露出绣着并蒂莲的缎面布鞋。
许八九刚要开口，喉咙里突然涌上股腥甜。他低头看见胸前太极印泛着暗红，忙扯开领口——那朱砂印竟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顺着任脉直往丹田钻。"这是……"
"别动。"苏绾不知何时站在跟前，指尖沾着朱砂在他印堂点了一下。冰凉的触感顺着眉心钻进颅骨，许八九看见自己体内经络突然亮起来，那些金线正是古籍上的符号，在五脏六腑间织成张发光的网。
"你昏迷时说了些古怪的话。"苏绾掏出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穿长衫的男子在打拳，姿势像极了许家祖传的"金鸡独立"。"什么紫电穿云、什么玄龟负山……"她突然用镊子夹起许八九发黑的指尖，在紫外灯下照了照，"血液里检测出青铜碎屑，和你怀里那本《玄穹秘录》的材质完全一致。"
许八九这才想起古籍，忙去摸枕边的帆布包。包里的书不知何时变成了块青铜残片，边缘还沾着暗红血渍。"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掂了掂残片，分量竟比之前整本书还沉三分。
苏绾突然抽走残片，用放大镜对着纹路细看："是《八九玄功》的残篇。你爷爷当年在太行山找到的拓片，和这上面的符号一模一样。"她指尖划过残片上的饕餮纹，那些兽眼突然泛起幽光，许八九的瞳孔瞬间变成琥珀色。
"闭眼！"苏绾甩出三枚铜钱，铜钱在空中组成个歪斜的三角阵。许八九只觉后颈发烫，残片上的金线突然活过来，顺着他脊椎往上爬，在百会穴炸成烟花。无数碎片画面涌入脑海：白发老者站在山巅演示拳法，每招每式都裹着青芒；青铜鼎中喷出的黑雾化作狰狞巨兽；还有苏绾旗袍上的梅花暗纹，在暴雨中变成杀阵……
"噗通"一声，许八九栽进檀木箱。苏绾用银针刺破他指尖，血珠滴在残片上竟凝成个太极图。"你运转下气息试试。"她突然扯住他手腕，许八九本能地摆出个"白鹤亮翅"的起手式。
仓库突然刮起旋风，货架上的古董叮叮当当乱撞。许八九感觉丹田有团火在烧，手臂青筋暴起，拳风竟在青砖地上犁出三道沟壑。苏绾的珍珠耳坠被气浪掀起来，露出耳后纹着的火焰图腾——和许八九胸口的太极印一模一样。
"停！"苏绾甩出红绸缠住他手腕，绸缎上绣着的金线组成个"镇"字。许八九踉跄着收势，发现红绸被拳风蚀出七个孔洞。"你掌握了第一重'铜皮铁骨'。"她扯开他衣领，心口处的太极印已经变成暗金色，"但每次运转玄功都会消耗寿元，这本残篇……"她突然将残片按在许八九心口，金线顺着太极印钻进皮肤，"和你爷爷当年中的蛊毒同源。"
仓库铁门突然被撞开，保安队老周举着高压电棍冲进来："小许！监控拍到你这里……"话音未落，他瞪圆了眼睛——月光下，许八九浑身冒着青烟，拳头砸出的沟壑里渗出朱砂似的红雾。苏绾闪电般甩出红绸缠住老周手腕，电棍"噼啪"爆出一串火花。
"别声张。"苏绾指尖凝出冰晶，将老周关于这段记忆封成个雪团。她转身时旗袍开衩处闪过匕首寒光，刀鞘上刻着"玄门苏家"的小篆："你爷爷中的是青铜蛊，每月十五要用活人气血喂养。当年他撕了半本《玄穹秘录》才逃出来……"
许八九突然按住太阳穴，古籍残片在他脑中投射出新画面：太行山巅，爷爷许青山跪在血泊里，将半本书塞进青铜鼎裂缝。鼎身上饕餮纹突然活过来，咬住他手腕注入黑气。"那鼎……是不是古玩城地下室那尊？"他想起接风宴当夜的青光。
苏绾瞳孔骤缩，玛瑙耳坠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你看见编号008的藏品了？那鼎三个月前从南海沉船打捞上来，船主全家七口都……"她突然噤声，窗外传来乌鸦的凄厉叫声。许八九摸到枕边多了枚青铜钥匙，钥匙齿痕与残片边缘完美契合。
"这是爷爷留下的？"他刚要触碰，钥匙突然化作青烟钻进他指缝。苏绾突然扯开他衬衫，心口太极印已经裂成阴阳两半，金线在裂缝间游走成个"镇"字。"糟了，秦墨的人能追踪印记波动。"她甩出七枚铜钱，在地上布成北斗七星阵，"今晚子时，鼎会吸月华觉醒，我们得……"
仓库突然剧烈晃动，货架上的青铜剑发出龙吟。许八九抄起残片，感觉掌心被灼出太极形的焦痕。苏绾甩出红绸卷住两人腰身，绸缎上的金线组成个发光的"遁"字。他们撞破气窗时，听见地下室传来牛哞似的鼎鸣，整片街区的监控画面突然雪花闪烁。
夜色中的古玩城像头蛰伏的巨兽，霓虹灯在雨雾中晕染成血色光晕。许八九和苏绾撞碎仓库气窗的瞬间，整条街的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烁，保安室老周的瞳孔泛起青铜色波纹。他机械地抓起对讲机，喉咙里滚出非人的嘶吼："目标觉醒，启动'饕餮计划'。"
两人在红绸牵引下坠入夜色，苏绾旗袍下摆裂开的刹那，绸缎上的金线化作流光包裹全身。许八九感觉浑身骨骼在重组，落地时双足竟没入青石板三寸。"这是……轻功？"他低头看着掌心焦痕，残片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噬月华，青铜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别碰月光！"苏绾突然甩出三枚柳叶镖，镖身精准切断追踪者的黑气触须。许八九这才发现身后飘着七团人形青雾，每团雾气里都浮着张扭曲的人脸。"傀儡蛊？"他想起爷爷笔记里记载的玄门邪术，浑身汗毛倒竖。
苏绾咬破舌尖，血珠在空中凝成个发光的"卍"字。青雾里的傀儡突然抱头惨叫，许八九趁机运转玄功，右拳轰出的气浪竟在地面犁出丈长沟壑。拳风裹挟的青铜碎屑渗入傀儡体内，那些雾气突然凝固成青铜雕像，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态。
"走！"苏绾拽着他冲向胡同，高跟鞋跟迸出火星。许八九感觉残片在胸口发烫，夜风送来地下室方向的血腥味。他回头望去，古玩城穹顶泛起诡异的青光，鼎鸣声与心跳共振，太阳穴突突作痛。
两人在城隍庙旧址停下脚步，苏绾用红绸裹住残片："你爷爷当年撕毁的秘录，是《玄穹镇魔篇》。"她指尖抚过残片边缘，那里浮现出半张太极图，"秦墨要找的是完整版《玄穹秘录》，尤其是……"话音未落，残片突然悬浮空中，投射出上古战场的虚影。
许八九看见无数修士结阵对抗遮天蔽日的饕餮，阵眼处悬浮的正是那尊青铜鼎。鼎中喷出的黑雾即将吞噬日月时，一名持剑修士将秘录拍入鼎身，饕餮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画面最后定格在修士染血的侧脸——竟与苏绾有七分相似。
"那是我苏家先祖。"苏绾扯下盘发，如瀑黑发间藏着道狰狞刀疤，"当年镇压饕餮后，苏家血脉被种下青铜蛊。你爷爷偷走的半部秘录，是解开诅咒的唯一钥匙。"她突然将残片按在许八九心口，太极印与鼎纹完美重合，爆发出刺目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