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客起来看到满院的狼藉顿感头疼,心想早知道就不把三个姑娘一齐放走了,如今连个帮忙做事的人都没有。
呆站了半晌,也只得自己动手去干,她先打扫好了院子,然后提了桶清水,打湿抹布到屋子里擦桌子,等到清洁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也开始陆续有客人进来,赵客又忙着招呼客人,上酒上菜,结账清点库存,忙得脚不沾地一整天都没有歇下来过。
直到傍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她才得闲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她捏了捏腰,瘫倒在了躺椅中,感觉这一天过得比她练一天武或是打一天架还要累人。刚开始她觉得,没有那三个姑娘吵吵闹闹地也好,然而过了半夜就开始觉得院子里太冷清了,冷清的不像是人住的。
这样过了三天,赵客受不了了。
她拿抹布擦着桌子,擦着擦着,忽然把抹布猛地往桌子上一甩,干脆去前院关了店门,拔了酒旗,撂挑子不干了。
她去酒窖打了两壶就上来,一跃到屋顶上,直接就着酒壶自饮起来,两壶酒很快就喝完了,她却连微醺都还没有,于是赵客又到酒窖,这回干脆搬了一坛子酒上来。
这一下从日头当中喝到了月上中天,迷迷糊糊间就睡倒在了屋脊上,半夜被凉飕飕的冷风给吹醒,半睡半醒间又灌了几口酒,酒喝完了就去酒窖里再提一坛上来,喝得累了就地趴着继续睡。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喝了两天酒,到了胡小玫被掳走的第五天,三个姑娘仍然没有传回来一星半点的消息,赵客终于连酒也喝不下了。
她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仓库里,从堆得乱七八糟的稻草里翻出一把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灰扑扑的剑,别在腰间,又翻出来一顶破破烂烂的带着面纱的斗笠戴上,再去酒窖,挑着她平日喜欢喝的几种酒,打了几葫芦也别在腰间,最后环视了一圈她的酒铺子,然后锁好酒窖,落下大门,跨上一匹小矮马,朝着西南方向奔去。
已经过去五天了,追踪起来很是困难,不过赵客学过追踪之术,这难不倒她。
她仔细辨认了沿途见到的马蹄印,当日那几个软兹人骑的是不同于关内的高头大马,这种稀有的大宛马只有关外才有,其脚掌留下的足印也比寻常马匹更宽阔更深一些,再加上周围折断的树枝草叶做佐证,虽然沿途的马印杂乱,赵客却还是可以从脚印里分辨出几个软兹人行进的方向。
随着马蹄印向前,逐渐向前延伸进入了深山老林之中,到了山间小路,路面坎坷不平,周围又斜突出来茂密的树枝割在身上生疼,马在这种路已经不好走了,然而周围也没有见到有马被抛弃的痕迹,赵客干脆下马,飞身上了树梢,站在高处极目远眺,在掩映的树荫间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穿山而过。
赵客不知道前面还要走多远,不敢轻易弃马,她拿着剑在前开路,拨开拦路的树枝,牵着矮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走一会儿她就跃到树梢上确定方向,这样走走停停,过了半天才终于走出了这一片树木林立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茂盛的树木到这里戛然而止,两旁出现了高耸巨大的山壁,显然进入了大山的正中心。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路,虽然简陋但却显然是人为所修建的。顺着狭长的小路望进去,能够看见影影绰绰的灯火,并着来回走动的岗哨,看样子人数还不少。
这深山老林中,竟然有这么一批人在这里安营扎寨,把守森严!
赵客心知应该是找对了地方,这里就是胡小玫被掳去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江柳儿和顾桑子在哪里,是同样陷了进去还是压根就没有找到这里来。
她不敢再贸然深入,下了马没有系缰绳,拍了拍马头让小矮马自行回酒铺子。
等到小矮马跑得不见踪影了之后,赵客才从腰间解下一只酒葫芦,仰头闷了一大口酒。
高度的烈酒入喉,在喉间烧起一片火辣,一直烧尽了肺腑,赵客这才感觉身上的僵冷感微微有些缓解。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腕,将长剑背负在身后,然后取出两把匕首狠狠插在一侧的石壁上,攀着石壁将自己的身体挂了上去。
她攀着石壁向高处爬去,越往高处山风越是凛冽,赵客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够扒在石壁上。
好在石壁上并不是完全光洁没有缝隙,石壁上也生长着一些矮小的树苗,她拔出一只匕首,向一处土石上方扎了下去,扎牢后拉动身体横向移动,借助矮树隐蔽身形,然后另一只手的匕首也拔出,朝着前方插了下去。
这样连续数次,她匍匐在山壁上渐渐靠近了那个隐在大山间的小寨子。
离得近了,果然看清那些手执火把在外巡逻的都是身材高大的软兹人,他们两人一组,绕着山寨转来转去,粗略看过去外围都有不下百人,不知道寨子里还有多少人驻扎着。
赵客眉头皱起,她本以为这批软兹人只是普通的武士江湖客,可是照这样戒备森严的情形看来,他们倒更像是有组织有纪律来的。
但是看他们的行动却又不似军旅中那样有章法,周身气度分明就是一些武林人士。
只不知道是谁组织了这些软兹武士来到曲城关外驻扎,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
而且这几日先是李泽舟一行,再是软兹武士,再是那个重伤的男人,几拨人似乎都是冲着同一个目的才聚集到这曲城的。
赵客有一种预感,感觉自己是卷入了一件大麻烦中。
不过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她人在悬崖峭壁上,无处可去,这些东西多想无益,还是专注眼前为好。
底下戒备森严,赵客一时间找不到进入的时机,她屏息静气伏在石壁上,整个人似乎与石壁融为一体,夜色暗沉中,谁都看不见石壁上还有一个人。
赵客极为有耐心,一动不动地又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此时倒不由得不感谢起山间不时刮过的冷风,让她能够保持头脑清醒,不至于昏睡过去。
然而待得久了,她感觉到身体伸出又涌上来一股寒意。
她天生体寒,需得靠烈酒时刻暖着身子才行,为此她喝遍了天下诸酒,还习得了一手好酿酒技艺。
她悄悄将手伸到腰间,琢磨着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偷摸灌上一口酒。
这是底下巡逻的软兹武士开始有了动作。
原本两人一组的软兹武士开始汇集到一起,集中到寨子口,然后另一拨软兹武士从寨子里出来,统计清点人数,然后开始交接换班。
赵客本来拿到了酒葫芦的手又悄悄放了回去。
软兹武士的换班让侧面出现了一处空档,赵客身体瞬间迅猛弹起,从山壁侧面摸了过去,几个起落间就到了寨子侧面。
赵客早就看好了路线,借着寨子边缘的遮挡,轻巧一翻,轻盈落到了寨子里面。半个人都没有惊动,只有火光微微摇曳了一下。
“什么人?”
其中一名软兹武士被火光惊了一下,警觉地转过身,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另外一人打趣道:“你是太紧张了吧,明明没有人,偏你大惊小怪的。”
刚刚那名软兹武士道:“这次出动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藏宝图的位置,国师很生气,如今正在亲自审问寨子里关押的武林人士,如果再出什么岔子,以国师的手段,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另外一名软兹武士也沉默了下去,“你说得对,要不我们再去巡逻一圈。”
说着,刚刚换防上的几队软兹武士就分散开,开始各处细细地搜寻。
赵客缩在寨墙底下,旁边堆着一些木车和滚木,虽然能够稍稍挡住身形,但是一旦巡逻的软兹武士走到附近,这些东西根本挡不住她,届时她将会无所遁形。
几名软兹武士越走越近,赵客的心也提了起来,心里期盼着他们不要再往前走了赶快掉头回去。
然而软兹武士却并不如她所愿,也许是被他们口中那个“国师”给震慑到了,他们检查得格外认真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再往前一点,赵客就要被发现了。
赵客当下心里不再存侥幸,将长剑从背后解缚下来,悄悄解开上面缠绕的布条,手指紧紧握住剑柄,心中默算着软兹武士的脚步,只待他们再上前几步就出手将他们格杀。
她计算好了,如果动作够快的话,应该可以不惊动别处巡逻的软兹武士,给她逃脱争取一点时间。
一、二、三……
赵客在心里默数,软兹武士脚步一拐,就要出现在她头顶,她足下运力,灌注劲力在长剑上,正要拔剑出鞘!
与此同时,软兹武士低下头来,就要和她对视上……
然而赵客眼前忽然一黑,一股大力从脚下传来,将她径直拽了下去,脚下泥土松动,在她陷了进去后又迅速闭合。
赵客心中悚然一惊,她竟然被某个人给拉入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