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果然，晚膳之前，尹洛逸来了一趟。
他在院子里转了很久，对着角落里的灰痕叹了口气。
「阿若，这里是皇宫，有些事你该注意点了吧。」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身为皇后，怎么就不能懂点事……」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把茶杯重重磕在了桌上。
我曾向他抱怨国公府规矩太多，他也贴在我耳边轻声承诺。
说要让我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再也不受这些约束。
「你如今做了皇帝，就把从前说过的话全忘了是吧？」
我脾气不好，尹洛逸早就领教过了。
可他还是选择激怒我，抹掉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茶水四溅，尹洛逸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皇后。」
「不要无理取闹。」
春水见状不对，一边上菜一边冲我使眼色。
我知道她的意思。
宫里流言四起，都说我已经失宠了。
如果再惹怒尹洛逸，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可我一点也不想取悦他，光是看见他这张脸我就恶心。
我还是摔了筷子，换来尹洛逸的拂袖而去。
六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朱允眉在御花园摆宴，帖子递到了我的手里。
她说想为上次的事情向我赔罪。
我还没说什么，春水已经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了。
「娘娘，她欺人太甚！」
这段时间，不少有眼力劲的宫人都使了手段，去朱允眉身边伺候了。
我倒要看看，她如今嚣张到什么程度。
「皇后姐姐来了。」
朱允眉一眼就看见了我，忙提着裙子起身来迎。
她肚子大，一举一动格外明显。
春水牢牢把控着我们之间的距离，生怕她一个没站稳就要把事情栽赃到我的头上。
「姐姐别紧张，今儿天色正好，我让人安排了插花扑蝶各种活动，趁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就当是妹妹给你赔罪了，害得姐姐和皇上吵架，我这心里惦记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尹洛逸就坐在不远处，目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没有半点停留。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在园子里挑选感兴趣的玩意儿。
什么插花扑蝶，若我还是国公府的千金，兴许会觉得有意思。
可现在，我满心满眼都是挂在树枝上的那张弓。
我轻功不错，几步就跃了上去，引起一片惊呼声。
只是，下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脚下一滑，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
突然腰间一软，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我。
我转过头去，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阿姐。」
那人贴在我耳边喊了一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左臂突然被人用力扯了一把。
我也随着惯性落入尹洛逸的怀抱。
「魏姝若！」
他瞪着我，眼珠子里都快冒出火来了，表情和从前吃味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我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无非是我身为一国之后，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人举止亲密，有损他的颜面。
我懒得搭理他，转身欲走。
下一刻，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的脸上。
七
尹洛逸这一巴掌，把在场所有人都打懵了。
我更是不敢相信，指尖触上红肿的脸颊，引起一片火辣辣的痛。
完颜清昭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尹洛逸，反手将我护在身后。
「哪里来的野男人？」
尹洛逸从侍卫身上抽出佩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尹洛逸，你少发疯！」
「连我的身份都没核实，就把罪名扣在姐姐头上，你可真是好样的！」
完颜清昭并不是我的亲弟弟，他是爹爹在战乱中捡回来的。
他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几年，直到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找回去。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了，但是听见他护着我说话的时候，鼻尖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意。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保护过了吧。
「阿若……」
「这件事，是朕错怪你了。」
尹洛逸放下手中的剑，一步步朝我走过来，似乎想把我抱进怀里。
我下意识躲开了。
他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强行在我腰上搂了一把。
「别气了，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补偿。」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听得我只想作呕。
我拼命挣扎，手中紧紧抓着的弓箭也掉到了地上。
尹洛逸弯腰把它捡起来，仔细擦干净后讨好似的拎到我眼前晃悠。
「嗯？要怎么才能原谅朕？」
我仍然不想表态，倒是完颜清昭，看准时机在我肩上拍了两下。
「阿姐，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尹洛逸见他上道，龙颜大悦，当即就封了一等侍卫，让我们姐弟得以常常团聚。
至此，我终于点下了头。
不为他，只为完颜清昭向我传递的消息。
八
我提前离场，带着完颜清昭回到了凤仪宫。
春水心疼地给我涂药，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疼痛。
不过，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如果说之前我还会在心里默默给尹洛逸机会，那么这一巴掌，算是彻底断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爱。
及时止损，就不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完颜清昭像是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屏退众人来到我面前。
「阿姐，金国准备起兵攻打大越了。」
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尹洛逸初登皇位，根基不稳，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完颜清昭是金国的小王子，也是金王唯一的私生子，他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当初爹爹战死，他曾给我寄来书信，想借魏家的将士们一用。
我因为尹洛逸而拒绝了他。
「阿姐，我们联手吧。」
他的野心，我一直都知道。
而现在，我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魏家那么多将士为他牺牲，他却如此对我……」
「有时候我真怀疑，他和当初那个尹洛逸，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完颜清昭笑了：「阿姐，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是最真实的。」
我何尝不知道，爹爹和兄长临死前，让我带着将士们自立为王，效仿三百年前的盛云女帝。
就连尹洛逸登基之前，右将军也来问过我的意思。
而我一心只想着尹洛逸的承诺。
他说，来日他若登上宝座，我为皇后，从此双宿双飞……
话有多好听，现实就有多残忍。
短短几月，他就纳了别的女人，责怪我不懂规矩，还当着满宫人的面打我的脸。
完颜清昭盯着我，想得到我的答案。
罢了。
我和完颜清昭做了交易，把身上唯一能调动魏家暗部势力的信物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