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赐准备全部说出来时,一个念头让天赐又停住了嘴。时间和地点都太不合适了。
此时的离山岛,对于天赐来说哪怕算是敌营也不为过。还不知道飞鱼族族长费斯有没有将事情汇报离山大萨满,只要离山大萨满知道天赐已经了解了他的身份,那么为了不暴露他自己,或者避免和圣岛方面完全开战,离山大萨满必须除掉天赐。
因此,为了防万一,天赐必须设想离山大萨满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离山大萨满很可能会猜到天赐会回来带走菲儿,以及其他的弃儿们。天龙在夜晚的高空中飞时,确实不容易发现。但如果提前知道的话,要想在空中分辨天龙还是能做到的。更不用说天龙在接近火雨族村落时必须降低高度,这种情况下要发现天龙更是简单。
说不定,此时火雨族外已经满是敌人。对于离山大萨满这样一位十二大部之一的大萨满来说,要想找个理由除掉天赐,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在不顾防守,最大限度抽调人力的情况下,离山大萨满起码能抽调十名以上战士。如果再算上黑巫派方面的实力,估计能临时抽调十五名以上的战士。再加上一名战士三名猎人的标准配置,也就是离山大萨满可以抽调十五个标准战士组,共六十名以上的高端战力来对付天赐。
而天赐目前在离山岛上的实力,估计最多能对付五到八个标准战士组,这还是良木、沃特、圆缺都站在天赐一方才能得到的结果。
更不要说还有史壮、强森、摩挲尤斯他们。天赐不敢去想,自己看到他们时,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看着眼前那张出现了些疑惑神色的漂亮脸庞,天赐心底突然有了一丝罪恶感。现在的天赐,其实是要带着菲儿走上背叛离山部的路,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菲儿将会和史壮处于对决的两方中…
天赐逼着自己将这些念头驱离出去,用手轻抚着菲儿柔嫩紧实的脸庞,柔声和菲儿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要暂时离开离山岛一段时间。我想你和我在一起。”
菲儿将头歪靠在天赐的手掌中,轻轻的摩挲着,没有多想,直接回答到:“好的。”稍微停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天赐,说:“是不是因为那些弃儿的关系?”
天赐暗暗赞了一声。别看菲儿似乎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样子,但对于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她却比谁都上心。现在闪族中兴起的一股流放迫害弃儿的风潮,有传言说是和天赐有关,菲儿就非常关心这事。现在天赐说要离开离山岛,菲儿以为就是和这有关。
虽然菲儿猜错了,天赐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在飞鱼岛的袭击被天赐发现是黑巫派所为。为了报复,同时也是为了积蓄力量,天赐开始到处收留汇集那些被流放的弃儿们。因为害怕影响到离山部,因此天赐不得已从离山岛上搬了出去。”
这似乎是一条可以解释得通的理由。如果以这个为借口的话,天赐离开离山岛就变成是为了离山部着想的行为。虽然不一定能瞒得过离山大萨满,不过双方都算是有台阶下了。
想到这里,天赐朝着菲儿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圣岛方面发来了通讯,现在除了我们这里外,其他很多部族都在驱赶弃儿。许多弃儿村都被烧毁,弃儿们拿着一点点口粮,乘坐破烂的木船,飘荡在海上。许多弃儿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还有的就在海上拖一天是一天。因为没有地方愿意收留他们,所以等待他们的最终结局,还是死亡。”
菲儿听了之后,善心大发:“小时候,我经常听到长辈说,弃儿是如何恶毒、黑暗的存在,是连看都不能看的罪恶。但我现在发现,良木、禽栖、二龙以及其他那些弃儿们,他们都是好人。在他们身上,我感受不到什么罪恶,他们只是比我们瘦弱一些而已。不知道我们的先祖们,为什么要制订这样的宗法,去流放这些人。”
天赐不敢告诉菲儿,闪族先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保证闪族人种中强壮的血脉,刻意剥夺了瘦弱者的繁殖权利。
他摩挲着怀中可人儿的头发,笑意盈盈的说到:“没关系,现在我们可以选择去救他们啊,只是不能拖累离山部的大家,要离开这里很长时间了。”
菲儿的回答是一个甜甜的微笑。有时,一个人不需要知道另外一个人要去做什么,他只要知道,当他需要她时,她会在那儿。
天赐看得心中一暖,这就准备带着菲儿离开了。
刚回头,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出现在前面一座屋子的阴影下面。天上的良木已经拉低了高度,旁边的天龙也抬起了原本趴着的头颅,但都在看清楚来者后放松了下来。因为那个黑影是史壮。
离山部的头号战士,被离山大萨满所信赖的勇者,离山岛三族火雨族的族长,以及天赐爱人的兄长和朋友,史壮。他是天赐来到离山岛后最信赖的人,是除了菲儿以外帮助天赐最多的人,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如兄如父一般的人。但现在,确实天赐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因为天赐要想偷偷离开离山部,就必须要用谎言来欺瞒史壮。这不是对史壮的不信任,而是天赐太了解史壮了。史壮是一个坚守信义,忠于职守的好族长、好哥哥、好兄弟。天赐坚信史壮并不知道离山大萨满是黑巫派的人,也相信史壮知道事情真相后一定会选择帮助自己。天赐并不想让史壮为难,更不想用信义来让史壮违背他的职责。
而且,天赐害怕史壮会在知道事情真相后选择去当面质问离山大萨满。在天赐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史壮这样做,只会让他自己和天赐送命而已。
心里面翻腾着这些事,看着史壮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了诚挚的笑容,天赐用了很大力气才压制住想要和盘托出的欲望。
迎接天赐的,是一个熟悉的拥抱。史壮的高兴不是装出来的,这从拥抱的力度就能感受出来。
“为什么要夜里过来?也不来找我?”史壮和菲儿不同。作为一族之长,史壮知道更多黑暗面的东西,考虑的更多。他感觉出天赐确实有些原因,因此说话的时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天赐将刚才和菲儿讲的话又对史壮说了一遍。
菲儿听完天赐的话后,很简单就全盘接受了,没有去质疑,也没有去深思。而史壮就想得更多一些:“能不能告诉离山大萨满后,以离山部的名义去做这些事。这样一来,你的压力会小很多,效率也更快。”
天赐知道,这是史壮在为兄弟着想。但天赐就是要躲开离山大萨满,又怎么会故意凑上去呢。
“不行。我就是不想把离山部拖到这件事里来,才决定离开离山部,以我个人的名义来收留那些弃儿。我已经通过圆缺萨满和圣岛那边联系过了,古树大萨满说可以保证十二萨满团不会为了这事来为难我,但也不会帮助我。所以,到时候那些流放弃儿的部族可能都会成为我的敌人。万一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离山部就是我最后的避难所。所以,你们现在一定要置身事外,让那些部族没有办法迁怒于你们。”
天赐说的连自己都差点信了,史壮更是不疑有他。不过史壮还是想挽留一下:“那菲儿去也不合适吧。你要去的绿脚岛现在已经荒无人烟,生活环境又差,菲儿刚刚康复过来,还需要调养一阵子,最好别急着去那种苦地方。”
天赐知道,史壮这是心疼菲儿。如果真的如同天赐所讲的这些原因,天赐当然会让菲儿留下来。但是现在,天赐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菲儿留下来的。只要想到离山大萨满知道真相后,想到那些黑巫派会做出的事情,想到菲儿可能会受到的遭遇,天赐就不寒而栗。
“还是让我带菲儿走吧。上次菲儿离开我身边,结果出了那样的大事。我已经决定,以后不会让菲儿再离开我那么长时间了。而且,我还从飞鱼岛找了一个人来照顾菲儿,就是上次我们救出来的人中的一个,你曾经看到过的。”
原本带银芽出来,是因为刃牙暴露了,天赐怕费斯族长会对付刃牙,所以干脆把银芽一起带离了飞鱼族。不过现在,说成是为了照顾菲儿带出来的银芽,顺便带走刃牙也说得过去。
史壮沉默了良久,转头看了看菲儿。天赐会意,让菲儿去房间收拾东西,自己陪着史壮再聊一聊。
看到菲儿进到屋子后,史壮变得一脸严肃,说:“是不是你发现离山部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是不是和这次飞鱼族晚宴上攻击你的人有关。”
天赐暗赞一声。菲儿估计现在还不知道飞鱼族发生的事情,而史壮肯定已经知道了袭击的事。再加上史壮毕竟是一族之长,感觉非常灵敏,很快就从天赐的行为中判断出接近事实的真相。
天赐想了一会儿,干脆这样和史壮说:“确实发现一些问题,但还不能确定。因为不想扰乱你的感觉,所以我现在不能说。”
史壮认真的盯着天赐的脸看了又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我在虫岛时就和你说过,你救了我,我史壮不论在什么事上都会相信你。所以如果你觉得现在和我说还不合适,我也不会强求。你要带菲儿走,就走吧。只要你好好照顾菲儿就好。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忙,叫人来和我说一声。虽然我代表不了其他两族,但从火雨族匀出一些物资来,还是没问题的。”
天赐听得感激万分,差一点就准备实话实说。不过,最后理智战胜了感情,一直到走,天赐都没有告诉史壮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