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看到沃特没有出声,继续顺着思路往下讲去:“但看到他动手的那瞬间,我突然想清楚了很多问题。那就是,我究竟要把这些弃儿带往何方?”
沃特开始抬头看着天赐。这是沃特所没有想到的事情,也是天赐之前没有考虑过的。沃特感到,从现在这时起,天赐给了他一种和以前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只在离山大萨满的身上有,连史壮、强森身上都没发现过。
“在闪族历史中,曾经并没有弃儿这一称呼。是来到了大海之后,为了保证只有最强壮、最优良的血脉可以延续,闪族的先祖以人为的方式开始了血脉改良。”天赐开始还看着沃特,随着对当时古树大萨满说话的回忆,逐渐看向了屋外。“弃儿,与其说是被神所遗弃,不如说是被部族所遗弃。那时闪族只有很少的生存资源,生存条件也十分艰苦。在千辛万苦下,闪族的先祖们找到了祖岛,并以此为立足点,开始了繁衍生息。面对如此艰苦的环境,闪族的先人们只得将所有资源集中在最强壮的那些人身上,这样一代又一代,才形成了现在的闪族。也可以说,为了达成现在闪族人的强大,真正付出代价的,就是这些弃儿们。”
沃特嘴动了两下,没有说话。已经成为战士的他,是有权力参观闪族圣岛神殿的,在圣岛的时候,也知道了一些关于闪族的历史。至于弃儿的情况,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只是没有深入去想罢了。
天赐没有等沃特多想,继续说到:“而现在,闪族其实已经完全有能力去接受这些弃儿,但是没有任何一个部族去做。我以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实话实说,当时的我和弃儿并没有什么接触,也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天赐突然把头转向沃特,用了高一度的声音说道:“但,战争发生了。这场战争发生的那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我在没有准备之下,就被卷了进去,这些你都知道的。”
说到这里时,沃特还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为了菲儿,沃特还曾经和天赐进行过对决,虽然在离山大萨满的介入下变成了平局,但沃特知道天赐当时是让着自己,没有动用真正的力量。
“为了对付蜥蜴人的深海巨蛇,我和史壮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种生物,就是天龙。当时我们花费了极大的代价,终于获得了天龙的帮助。但我们发现,为了保证天龙对地攻击的力量,必须有人骑在天龙身上进行配合。但我们闪族人都太重了天龙都飞不起来,所以多重考虑下,我们只得选择了弃儿。”
这些事情天赐和史壮他们从来没有对外说过,连离山部的人也是对此一知半解。沃特也算是第一次完整的了解当时的情况。
“之后的事情你也大多知道了,我们的天龙在弃儿们的努力下,成为了对付蜥蜴人的船队的最强大力量。可以说,我们是依靠天龙和弃儿的配合才打赢的这一仗也不为过。那时起,我开始注意这些弃儿,开始去了解他们,想着去帮助他们。”
天赐说到这里,开始有些激动起来。“随着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我发现了关于闪族的许多历史真相。关于闪族来到大海之后的历史,关于现在萨满团的形成,关于黑巫派的来源,关于改良派的想法,以及那次暴动的真正原因。”
天赐看向沃特,用极度认真的口气说到:“就是那次,在瑞普岛上我去接你们时,看到了一个处于崩溃边缘的部族的真正生存现状,遇到了一个可恨又可敬的老人。这个部族并没有根本性的罪恶,这位老人作为族长也没有犯过什么错,但整个部族已经走到了尽头。为了生存,他们会限制孩子的出生,会主动流放老人,为了生存,他们被剥夺了族名,很快就要变成别的部族的附庸。也是在那次,那名老人在临死前,恳求我帮助他们部族,救救他们。”
当时瑞普岛上的事情,沃特和菲儿因为在山洞中,并不了解情况。出来后,也没有人将这事告诉过两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听到天赐提起,沃特感到了震惊,他出生在十二大部,没有想到在闪族,还有这样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部族存在,更不敢去想象那些部族成员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既然答应了那位老人,我也一直想着该如何去做。”天赐没有告诉沃特,就是自己杀死了那名老人,但天赐并不觉得老人的真正死因是自己。是形势,是环境,是闪族的宗法,是瑞普族的正步向灭亡,天赐感到这些才是逼死老人的真正原因。
“但我想啊想啊,一直想不到办法。闪族现在有很大的问题,作为中心的祖岛周边,生存环境很好,条件优越,十分适合人们居住,但越往周围条件越是恶劣。当闪族人口增加,不得不向周边扩展时,就会遇到食物不足、天气恶劣等等问题。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这不但使得闪族人被刻意分成了不同层次的部族,也使得闪族人被困在了这片海域。”天赐说到这些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迷惑。这是天赐考虑了很长时间后发现的问题,但目前没有发现原因。
“这是造成那些边缘部族痛苦的源头,也是弃儿制度到现在还存在的原因。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说着,天赐走到一边,找了一根木炭,在地板上划了一个8字。
天赐指着8字的下圈,说到:“这是闪族”,又指着8字的上圈,说到:“这是蜥蜴人”。然后,天赐看着沃特,说出了让沃特震惊无比的话:“你没有发现蜥蜴人的生存情况和我们很像吗?”
沃特瞪着双眼看着天赐,一时说不出话来。沃特从没有在这方面考虑过闪族和蜥蜴人的战争,他只想到既然是蜥蜴人攻击了闪族的村庄,那么闪族人当然要反击回去。但现在天赐一说,沃特才发现,蜥蜴人的生存环境也是以环形存在的。当中的中央区域是蜥蜴人的冠族和四大头族生活所在地第二环是鳞族、爪族所在地,而边缘则是尾族、脚族所在地。相对于闪族而言,则是分成了上三部、中四部以及下五部而已,上下部之间不像蜥蜴人有着明显的高贵低贱之分。
沃特看了半天,嘴动了两下“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些。”
天赐拍了拍手上的碳粉,淡然的说到:“我曾经也没想过,但是有人提醒了我。”天赐没有告诉沃特的是,提醒他的人不但有闪族的离山大萨满、古树大萨满、昊普长老等,还有蜥蜴人左趾。
沃特突然之间一呆,然后转头惊奇的向天赐说:“你是说,这是人为造成的,有人划定了闪族人和蜥蜴人的生存环境,并推动了两族之间的战争?”
天赐淡然的说到:“不一定是故意发动的战争,但这种生存环境,一定会造成战争。毕竟双方都要活下去…”
刚才说了很长时间话,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屋中光线开始消失。天赐等着沃特消化了一下自己的话,顺便点起了篝火。
“所以,你认为马上还会发生更大规模的战争,并为此在做准备?”沃特想了半天,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天赐点了点头,说到:“现在闪族人和蜥蜴人都发展到一个瓶颈,我们的地盘和对方的地盘开始接壤,然后一个一个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问题突然都爆发了出来。先是和蜥蜴人之间爆发了冲突,接着主战和主和两派使得闪族在意识上逐渐有了分化,这时候黑巫派、改良派组织渗透到了圣岛萨满团内部,在虫岛调查的时候差点就杀死了我,然后趁着远征军在外作战时,腾蛇、毕方、穷奇三部开始闹分裂…”天赐一边往篝火中放入足够的干柴,一边说到。
“所以,这些都是有预谋的…”这时的沃特,开始意识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并不那么简单。
目前困扰天赐的问题是,关于离山大萨满的事不能直接告知沃特等人。对于良木、禽栖天赐还是有信心他们会听从自己的话,而沃特、强森甚至史壮,天赐还不敢让他们知道真相。只有从整件事情的源头开始让他们慢慢了解。
“只是可能,毕竟这些都是我和古树大萨满以及赤日大战士的推断。”为了让沃特更加相信,天赐随口将古树大萨满和阳炎部大战士赤日拉了进来。
“那你们推断接下来会怎样?”沃特明显相信了天赐的话。
“蜥蜴人和分裂势力,有一方一定会动起来。既然上一次那些要分裂的部族没有联系上蜥蜴人,这次很有可能黑巫派或者改良派会亲自上手。”这其实是天赐自己的判断,但真正防备的不是黑巫派要和蜥蜴人联系,而是离山大萨满在知道真相后,会对自己下手。但天赐所说也有一定道理,不愁沃特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