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便让望春将这个奶妈找来。
问完太子的情况，我就开始询问其簪子的来源。
“你这簪子倒是别致。”
“回娘娘的话，奴婢曾在月昭仪处伺候，这簪子是月昭仪赐给奴婢的。”
嬷嬷低头回话。
“奴婢觉得簪子的图案精巧，便一直戴着。”
听到这里，我眼眶一阵湿润。
这簪子本是一对，我的刻有祥云，姐姐的刻着星月，是阿爹出事前做给我们的。
木簪外边没什么奇特之处，但是内里中空，可以放置纸帛。
一定是阿姐天上有灵，才让这嬷嬷到宸儿跟前伺候！
“月昭仪将簪子赐给奴婢后，就突发急症去了……”
那嬷嬷仍在絮叨着木簪的过往。
“你现在是太子身边伺候的人，不好佩戴如此素净的东西。”
我打断她的话，让望春递上一支素金簪。
“现下就去换了吧。”
未几，望春就带着木簪回来。
待所有人离开后，我才颤抖着拧开木簪。
卷成细条的纸张一下子掉了出来。
9、
陛下非赵，毒害先帝，灭口张氏。
红中带黑的字迹醒目无比。
定是阿姐在查张琦一家灭门真相的时候，发现了赵烨的秘密，然后被赵烨灭口的！
我攥紧手上的纸张，痛恨不已。
夜半的冷宫，暗黑无比。
“我根据记档上的日期，找到了当年伺候先帝的旧人。”
张琦摩挲着阿姐遗笔，幽幽讲着。
赵烨本就因察觉先帝对自己的怀疑而惴惴不安。
谁料先帝竟然因此病倒昏迷，给了赵烨喘息之机。
赵烨乘机收买先帝身边的太监给先帝下毒，先帝最后一命呜呼。
“家父本是当时伺候先帝的太医院院正，赵烨本想收买他，却被我父亲拒绝。”
“他本想带着我和母亲离开，结果却被赵烨派来的杀手……”
张琦转过去背对着我，泣不成声。
张琦查出来的真相，与阿姐纸条上说的毫无二致。
我拍了拍张琦的肩膀。
“既然知道了真相，我们就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太后一党被铲除后，赵烨便没了掣肘。
张琦作为他最信任的心腹，在朝堂上开始一味逢迎赵烨。
无论赵烨想要做什么，张琦总是坚定不移地支持并鼓吹赵烨的英明。
至此，赵烨终于感受到了权利的快乐。
他开始大肆选秀，甚至为博美人一笑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不顾大臣的阻拦，给美人的家人官职。
京城开始不重生男重生女。
一旦有忠心的臣子劝谏，赵烨就会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天子盛怒，受伤的只会是臣下。
那些效忠的臣子，要不被赵烨放逐出京，要不为保全全家从此远离朝堂。
剩下的不过是些靠裙带关系上位、只会溜须拍马的乌合之众。
连张琦一个小指头都比不过。
因为我是太子之母，虽为贵妃，但是后宫大权已然在我的手里。
后面新纳入宫的妃嫔，无论如何得宠，总是越不过我去。
“娘娘，昨天陛下半夜将太极殿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望春为宸儿盖好被子，与我低声说道。
“听太极殿的掌事太监说，陛下雄风不振，连带着赵美人都吃了挂落呢。”
赵美人进宫不过月余，已经深得赵烨宠爱，风头快赶上之前的丽嫔了。
赵烨近一年都顺风顺水，无人忤逆，这几次的力不从心，自然会让他愤怒不已。
丽嫔的哥哥本是先帝身边伺候的太监。
赵烨弑父，自然不会放过先帝身边的宫人。
丽嫔的父母兄弟均在赵烨的追杀下亡故。
她被张琦找到后，只有一个愿望。
亲手杀了赵烨。
我将殿内最后一盏烛灯熄灭。
“去告诉丽嫔，时机到了。”
为了重振英姿，赵烨开始尝试各种补药，但效果均不显著。
直到丽嫔进献了丹药。
赵烨在丹药的加持下，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精神，便又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朝政大事已经全都由张琦代劳。
“娘娘英明，先让丽嫔给陛下下药，让他不举，再让丽嫔献上丹药。”
“丽嫔现在很是得陛下信任呢。”
望春侍立在我身边，汇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听丽嫔身边的宫女说，昨夜陛下服用了七八粒丹药呢。”
听到这里，我哼笑着勾起嘴角。
丹药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加入了五石散的丹药。
10、
又一年惊蛰。
赵烨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天口吐鲜血，陷入昏迷。
我得到消息后匆匆前往太极殿。
太医向我禀报，赵烨不可再服丹药，也不能动怒，否则会有中风的危险。
我让望春将众人都请出去，只与赶来的张琦一同守候在赵烨床前。
“我已经让禁军将太极殿围起来了。”
张琦低语。
我望着龙床上的赵烨点点头。
炸响的惊雷将赵烨唤醒。
“陛下万安。”
我与张琦半跪着行礼。
“你们来了。”
赵烨在半昏半醒间看到了我们。
“朕命不久矣，索性朕还有宸儿能继承朕的江山，不像先帝……”
赵烨灰败的脸上洋溢着后继有人的轻松。
“贵妃与张卿，一定要辅佐好宸儿。”
我站起来俯视着龙床上的赵烨。
“是呀，先帝也是可怜，继承这万里山河的，竟然不是先帝的血脉。”
赵烨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你……你竟知道！”
我打断他的话。
“当然，臣妾不仅知道您不是先帝的儿子，臣妾还知道，是你谋害了先帝！”
赵烨伸手冲我抓来，却被我轻易避了过去。
“当年，我的阿姐，就是知道了你的秘密，才被你杀害的！”
我将阿姐留下的字条抖了出来。
“哼！”
赵烨倚靠在床边，眯着眼睛分辨出阿姐的字迹后，不屑地冷哼。
“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许月华她本就该死！”
“你也一样！”
赵烨越过我呼唤张琦。
“张卿，快快将这犯上作乱的毒妇拿下！朕要诛了她的九族！朕要让她生不如死！”
张琦隐在一旁灯柱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仿若未闻。
“张卿？张卿？张琦！”
赵烨瞳孔中浮现出惊恐。
“我的父亲，就是当年，不愿与你一起毒害先帝的太医院院正，张泰。”
张琦一字一句地说着。
赵烨嘴唇颤抖，指着张琦，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一巴掌将赵烨扇倒。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和张大人辅佐好太子。”
“想来这从民间抱来的孩子，一定不会像陛下一样，伪善暴虐！”
赵烨伏在床沿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来、人！来……人！”
赵烨揪着窗帘，试图坐起来，突然僵直地倒了下去。
涎水从他无法闭合的嘴角流出，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是中风的症状。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
我直视着赵烨歪斜的眼睛。
“我会让你看着宸儿登基，看着你争抢了一辈子皇权最终落在别人手里。”
“而你，只会成为一个废人，剩下的时间将只能在床上度过。”
康平十一年，皇帝因服用丹药中风，不能理政，张琦代理摄政。
康平十二年，赵宸即位，改号元安，奉赵烨为太上皇，奉云贵妃为太后垂帘听政。
登基典礼上，我拉着宸儿走向高高的龙椅，转身就是山呼万岁的群臣。
初升的太阳照在我的身上，就像阿姐的怀抱一样温暖。
不过是，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