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富户的口袋里掏银子,堪比拿刀子从他们的身上剜肉。
本就紧张的江南局势,更加紧张,矛盾重重。
江南风起云涌,辽东却一片宁静祥和。
景泰六年,二月。
辽东,辽阳城外。
今日阳光正好,林枫与辽东布政使曲链、按察使郑章剑三人到辽水之畔欣赏雪景。
辽东布政使曲链极目远眺,道:“好一片银装素裹,好一个辽东景致!”
“林老弟,郑兄,咱们就该时常出来多走走,我听说近日林老弟忙于‘太医署’的事情,定然疲累。”
辽东太医署经过林枫紧锣密鼓的推进,第一批招募的学员已经正式入学。
林枫微微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谈不上疲累,曲大人为了筹建太医署,才是劳累了。”
曲链连连摆手,道:“林老弟言重了,林老弟,江南的镇江失守,你怎么看?”
林枫微微一怔,江南镇江被破的消息已经流传到辽东数日,曲链为何忽然问他?
“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镇江城、钟山等要冲阻击北蛮了。”
林枫随口说了一句,而曲链与郑章剑却对视一眼。
郑章剑压低声音,说道:“林大人,我们的意思是想问问你,朝廷,真能守住江南吗?”
江南若丢了,朝廷怕是会覆灭。
到时候天下群龙无首,辽东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两个是大乾的臣子,都希望能继续为大乾效力,可万一林枫不想呢?
朝廷覆灭,各地定然陷入混乱,纵观天下有实力与北蛮一较高下的就剩下辽东军与东海,还有一个岭南。
林枫是想要效力大乾,还是自立门户?
林枫闻言,很快琢磨出二人话语中的弦外之音,他的眸子流转,道:“江南若死守,应该能撑到我军南下驰援。”
“不过,镇江被攻破得这么快,可见江南的守军战力不强,将官统兵能力有限。”
“万一江南被攻破,朝廷有个三长两短……”
林枫故意没有往下说,看向了曲链与郑章剑。
二人眼巴巴地望着他,见林枫不言语,曲链只好催促。
“林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说说,朝廷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到底怎么办?你给为兄说个实在话吧!”
林枫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听命于东海,支持秦王殿下征讨北蛮,光复中原了。”
郑章剑松了一口气,说道:“林大人说得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等也会与林大人一起,追随秦王殿下,光复河山。”
林枫清楚这是曲链与郑章剑对他的一次态度的试探,林枫并不在意。
曲链与郑章剑在辽东的政务处理得很不错,又忠于大乾。
林枫从未有过自立的想法,跟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冲突。
他们正在闲聊,忽听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金豹策马奔腾,待到了三人五步之外才翻身下马。
“大人,南边最新送来的情报到了!”
林枫随意地挥了挥手,让金豹念一念情报,正好也给曲链、郑章剑听一听。
金豹麻利地拆开信件,将里面的内容诵读出来。
其一,最近半个月驻守幽州的回军与北蛮军,频繁袭扰蓟州、檀州。
幸而三千营驻扎在蓟州、檀州的交界处,与联军三次交锋,击退了回军与北蛮军。
曲链眉头紧皱,有些担忧:“林老弟,北蛮与回子不会趁着冬日,猛攻蓟州、檀州吧?”
林枫听完微微一笑,道:“不会的,有三千营在他们不敢造次,无碍。”
其二,北蛮已经开始兵围镇江城,且北蛮对镇州的掠夺,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北蛮要维持南征,不得不从占领的区域搜刮钱财、粮食,支援前线。
燕云五州丢失,令北蛮失去了一片广阔的可以剥削的土地。
故北蛮侵入镇州后,掠夺的行径犹如蝗虫。
郑章剑与曲链连连叹息,郑章剑道:“戴兴怎么说也是世袭的水军将军,怎么会输给从民间选拔的廖泽?怪哉!怪哉!”
林枫摇了摇头:“世袭的水军将领又如何?廖泽祖上也参与过鄱阳湖水战,家学渊源廖泽也有。”
林枫挥了挥手,金豹继续往下读。
第三个情报是关于江南当前的情况,根据辽东派去江南的探子所写,江南如今的局势十分艰难——缺兵、少粮、没钱!
朝廷在江南募兵的情况并不好,百姓参军的数量比预料中要少得多。
朝廷不得不强行征兵,引得百姓不满,闹出了不少乱子。
“朝廷为了募集军费,先后让朝中官员捐钱、江南的富商捐钱,后来颁布了‘丁税新法’。”
“要百姓达到一岁的孩子,也要缴纳赋税,许多百姓只好砸锅卖铁地缴税。”
金豹诵读着情报,露出不忍之色。
江南百姓的赋税十分沉重,如今再加一个丁税新法,简直不让人活了。
曲链亲自取过情报,仔细浏览了一遍,面色沉重。
“古人云‘苛政猛于虎也’,江南是富庶膏腴之地,正常的税收应该能支持朝廷作战才对,怎么颁布如此荒唐的新政?”
曲链主政一方多年,经验丰富,立刻发觉里面的不对劲。
林枫看了曲链一眼,道:“曲大人的意思是?”
“林老弟,这夏税秋粮是朝廷收入的大头,以江南的富庶不至于穷成这样子。”
曲链眼珠一转,有了推测:“我敢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人贪墨,且贪墨的数量惊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在贪!”
林枫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多了一抹杀气:“山河破碎,敌人近在咫尺,他们还敢联合起来贪墨?”
曲链摆了摆手,对林枫说道:“林老弟,没有什么联合,他们未必是一伙人。”
金豹拱了拱手,好奇地问道:“曲大人,您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他们未必是一伙的,怎么贪墨税银?怎么以权谋私?”
曲链闻言笑了,指着面前已经冻结的辽河。
“金豹啊,你看咱们面前的辽河,好比辽河里面的水是江南收取的税银,年年水流滔滔不绝。”
“生活在辽河河水两岸的人汲水,时间长了人人都汲水,你说他们是一伙人吗?”
“贪腐也是如此,整条线上的人都在贪,心照不宣地贪墨,给彼此做掩护,年年如此,河水不就越来越少了?”
金豹急了:“那他们就没想过,万一国家没了,北蛮侵入江南他们再也捞不到钱?国都没了哪里还有家?”
曲链摇头苦笑:“金豹,他们那群人都抱着一样的念头‘别人都拿我不拿,我吃亏’、‘国家这么大,亡不亡国又不在我’。”
“你说他们能停下吗?停不下来的,能捞多少捞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