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曲链的这番话落在林枫耳中,令林枫生出别样的心思。
江南何等富庶?贪官污吏多了一样被掏空。
辽东呢?
燕云呢?
林枫对赋税等经济问题不擅长,但前世在现代看过不少书,清楚赋税的重要性。
从林枫的角度来看,大乾的赋税制度,其实有很多弊端。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丁税”。
依照大乾的律法,无论一家富有或贫穷,赋税全按照人头来计算。
一户人家若只有三亩田地,与一户拥有三百亩田地的大户,如果家里的家人都有四人,两家缴纳的赋税一样。
许多百姓劳作了一年,到头来缴纳完赋税后,剩下的收入仅仅够一家人糊口。
越是土地多的大户,抗击风险的能力就越强。
反之,田地少的百姓如果遇见了天灾人祸,收成不好食不果腹,怎么办?
只能去借钱度日,若借不到钱就买儿买女,乃至于卖身卖地给大户人家。
土地兼并由此蔓延,令百姓都成为了地主的佃户。
富者恒富,穷者恒穷,国家的税基便断了,赋税收不上来国家没有钱,自然风雨飘摇。
一个改革税制的念头在林枫的脑子里冒出来,不过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
税制乃国之根基,林枫只是一个总兵,动不了辽东与燕云的税制,哪怕这两地已经在他手中了。
景泰六年,二月,临近除夕。
镇州,李家镇。
冷风吹拂李衡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哈了一口热气。
“哈——”
他背着个小包裹,往前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李家镇的晚上十分安静,根本没有人敢外出。
往年快到除夕的时候,李家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现在却冷寂如鬼城。
镇江被破,镇江南岸的镇州土地全部被北蛮占据,沦为北蛮的领土。
生活在李家镇的百姓自此日子越发难捱。
半个月前,北蛮人来镇子里征粮,镇子的百姓为了求平安,凑了粮食交给了北蛮人。
十日前,北蛮人又来了,这次不要粮食要银子,每家每户必须出银子三两。
李家镇有百姓千户,慑于北蛮军的淫威,只好将银子凑出来给了北蛮人。
李家镇的百姓以为给了银子、给了粮食就能保平安,没想到五日前北蛮人又来了,硬生生从李家镇拉壮丁,拉走了两百壮丁,送到了前线去打镇江城。
今日,那群恶鬼般的北蛮人又来了,却不知要些什么,只是在镇子里住下。
李衡趁着天黑,悄悄去买了些吃食回来,就怕遇见北蛮兵。
转过一道弯儿,李衡马上快要到家了,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一阵嬉笑声从李衡的家中传来,他微微蹙眉,是男人的声音?
李衡家里就娘子跟一个女儿,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不好!
李衡的眼神一变,贴着墙根快步跑到了院子外面。
“手脚麻利些,银钱全都带走,吃的也带走!”
脸膛黝黑的北蛮兵叉着腰,对其他两个北蛮兵颐指气使。
“小娘皮细腻嫩肉的,正好带回去给兄弟们玩玩!”
李衡的娘子吓得缩成一团,抱着女儿不敢动弹。
“头儿,全部都搜过了。”
兵卒将东西放在一个大筐里面,给小头目看了一眼。
小头目心满意足,一甩脑袋。
“成,走!”
三人拉着哭泣的李衡娘子,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孩儿走出院子。
李衡躲在院子外面,屏住呼吸。
当小头目走过的时候,他没有动弹,直到后面两个人押着女人孩子走出来之后,李衡才握着匕首,悄然摸了上去。
他猫着腰,因为没有杀过人李衡的手抖得厉害,可是为了妻子、女儿,李衡豁出去了。
对准北蛮兵的后心,狠狠地刺了下去。
“扑哧!”
李衡用的力气太大,匕首刺入后心后深入其中。
北蛮兵连吭都没吭一声,栽倒在地。
“砰!”
李衡重心不稳,跟那北蛮兵一起摔倒。
北蛮兵头目往后面看了一眼,调笑道:“怎么着?着急玩女人,急得脚都不稳了?”
他往下一看,就见李衡张牙舞爪地拔出匕首,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另外一个北蛮兵卒。
“北蛮鞑子,死——”
李衡衣襟上全都是鲜血,面目狰狞恐怖,北蛮兵卒被他唬住了连连后退。
退了两步才想起拔刀,慌乱之下一刀砍出去。
“扑哧!”
“嘶啦!”
李衡的刀刺中了北蛮兵卒的肋下,自己也被对方一刀砍中了胳膊。
“夫君!”
李衡的娘子见到他受伤,顿时慌了神,往李衡那边跑。
可是她没跑出几步,就被北蛮兵头目一把拉住,猛地往身后一甩。
“滚!少他娘的碍事!”
见自己的属下一个死,一个伤,北蛮兵头目满脸的戾气,快步冲上前。
“啊——”
李衡用尽力气朝着北蛮兵卒刺去,结果被那头目一脚踢出老远。
“哇!”
李衡一张嘴,肚子里的酸水都被踢出来。
“原来是一家人,怪不得拼命要杀老子。”
北蛮兵头目走到李衡面前,一脚将匕首踢开,见李衡还挣扎要起来,冷笑一声:“汉狗就是汉狗,总想咬人一口!”
北蛮兵举起长刀,对准了李衡的胸膛。
“老子送你归天!”
李衡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可北蛮兵头目的脚像是一座小山,压得他无法动弹。
“娘子,快走!带着娃娃快走!”
李衡一把抱住了北蛮兵的大腿,却见长刀落下。
“唰!”
李衡的娘子见到这一幕,悲呼一声。
“夫君——”
眼见着雪亮的长刀即将刺入李衡的胸膛,黑夜中忽然冒出一根冷箭。
“锵!”
冷箭正好射在刀身,令刀偏移了几分,刺入了李衡的肩头。
北蛮兵头目脸色一变,往黑暗中望去。
“谁?”
回答他的只有第二支冷箭。
“嗖!”
这一次的冷箭更快,一箭穿心!
“砰!”
北蛮兵头目仰面倒下,李衡的娘子见状疯了一般跑向李衡,夫妻俩嚎啕大哭。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来,李衡艰难地起身,冲着人影抱拳。
“不知是哪位英雄救了我全家?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黑夜中走出一个汉子,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柄横刀,汉子的脸上满是风霜,头发散乱跟野人一样。
他的眼睛锃亮,犹如夜里捕猎的野狼一样。
看到他的眼睛,李衡不禁心中一颤。
“英雄?我不是英雄。”
汉子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是朝廷悬赏的要犯——许淼,可要抓我去领赏?”
李衡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许壮士,您救了我就是我家的恩人,我不管恩人是什么身份,请恩人跟我一起回家吧,我家好款待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