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队和做法的白师傅,见惯了这样的情景,根本无所谓,他们的心,已经被磨得很硬很冷。
倒是镇子的族长和几个老人们,心下不忍,躲在一旁,没敢看。说到底,也是街坊邻居啊,又是可怜的女人和孩子,更何况这么惨无人道的事,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可是,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那一夜,整个镇子的人,几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没人站出来说话。每个人都躲在窗户后面,静静地听着,心里有痛,也有庆幸,甚至还有一种甩掉了包袱的轻松感。
第二天一早,那根粗壮结实的桥墩矗立起来了,所有的人松了一口气。
从此,建桥的事情顺顺当当,一个月的工夫,一座结实漂亮的大石桥就建成了,小镇一下子活了起来,从此,镇子就有了名字:石桥镇。
桥建好了,疯女人的弟弟带着外甥回来了一趟。在镇子上的老人们的监视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了家里的东西,又带着外甥,从那座石桥上走过,只是停顿了几分钟,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十年之后的深秋,镇子上的第一起灾难发生了。
那天早上,有户人家早起,就发现自家的孩子不见了,开始,还以为是孩子贪玩,一大早就跑上山采野果,毕竟这种事对于乡镇农村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可是,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见孩子的踪影,那户人家才开始慌了,发动了亲戚朋友,找遍了整个镇子,都没见人影。
随即,整个镇子都吓到了。全镇出动,漫山遍野地寻找孩子,可是一无所获。
开始,人们都以为是人贩子,可是第二天早上,又有一个妇女失踪了。人们这才觉得情况不妙,严防死守,家家夜里关进了大门,所幸,这以后就风平浪静了。
一个月后,孩子和妇女的尸体从水底漂了起来,人们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溺水。可是,秋天是枯水期,水深才一米多一点,孩子溺水,倒是有可能,一个成年女人溺水,这也太罕见了吧。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连续两年,在这个时间点,都发生了一个妇女一个孩子的失踪事件,情况也都一模一样,镇子上的人们终于感觉到了蹊跷,警惕起来。
很多人都把这事与打生桩联系在了一起,毕竟,打生桩太损阴德,而每次都是一女一子的死亡,也和桥墩里的母子俩刚好对应上了。只是,推测归推测,谁也不敢说破,一旦说开了,只怕那些镇子上的族长和老人们都要坐牢。
第三年的时候,尽管人们严防死守,却依旧在相同的时间,发生了相同的事情,不过这一次,他们看见了疯乞丐出现在了小镇上。
起初,人们没有把疯乞丐和这件事,乃至和疯女人联系在一起,只是诧异,小镇如此偏僻,这个疯子是从哪跑来的。
尽管大家都不知道疯乞丐和这事有什么关联,但态度却很不客气,直接将他赶走了。
可是从此以后,每年这个时候,疯乞丐必然出现,而镇子上也一定会死人。
小镇居民渐渐发现,疯乞丐居然和死去的疯女人十分相似,他们猛然想起来,疯女人还有个儿子,被她弟弟带走了,难道,这个孩子已经流落成了乞丐吗?
众人觉得疯乞丐和这事有撇不清的关系,但是此刻已经是法治社会,无凭无据,光靠着推测,是不能定罪的,更何况,如果把这事闹大了,只怕最终吃亏的他们自己,毕竟,他们很多人的手上都沾过血。
所以,这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直到陈晨的到来,才戳破了这层窗户纸,逼着整个镇子的人直面那段黑暗的往事。
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陈晨的预料,他知道青石桥里有蹊跷,但没想到是这么一段惨绝人寰的历史。
“那为什么你们千辛万苦把桥建好了,又废弃了呢?”陈晨问道。
镇子里的一个老人叹道:“开始的时候,石桥还是有用的,但自从有孩子女人失踪之后,那个桥一到深秋的那几天,就开始松动,好像随时要垮掉,大家都不敢再走那个桥上过了。幸亏后来县里出钱,给我们造了那座新大桥,青石桥就算是彻底废了,也没人敢在附近住了。”
陈晨点点头,果然如此。
转头看看疯乞丐,这人坐在地上,抱着头,闷声不响。陈晨和大家的意见一致,他也认为,疯乞丐很可能就是当年被舅舅带走的那个幼子,现在,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回来报仇了。
陈晨蹲下,轻声询问他是不是那个疯女人的孩子,还有他舅舅的下落,疯乞丐看了看陈晨,又看了看周围的人,一句话也不肯说。
看来,疯乞丐对镇子上的人,还是充满了怨恨和不信任,陈晨必须拿出行动,才能真正让疯乞丐放下戒心了。
陈晨对镇子里的老人们说道:“要想长久平安,就要把桥墩里的那对母子挖出来,重新安葬,这要全镇的人一起动手才能做到,你们应该不会反对吧?”
镇子上的人犹豫再三,问道:“这事,万一传出去,影响不好吧,再说了,你能保证把他们埋了就没事了?”
“你们要是犹豫,那就算了,我带这人走,但是,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不会死,但是你们会不会,我就不能保证了!”陈晨火了,这个镇子上的人脑子很不清楚,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左右摇摆,当年,如果他们能够坚持住,不允许打生桩,哪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青石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真是一点错也没有。
陈晨拉着疯乞丐,作势要走,镇子的人马上慌了:“哎呀,陈师傅,有话好好说嘛,我们也不是不肯,就是担心……”
“我不是有关部门,三十多年前的命案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那对母子能不能入土为安,至于能不能保证他们是否还会害人,我既然能说出来,就能做出来,别磨磨唧唧,给个痛快话!”陈晨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