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松了口，宋大老爷的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挥手将宋骁撵了出去。
“屋子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你赶紧走吧！”
目的达成，宋骁也不久留，起身离开的时候，却也没了往日和宋大老爷说笑两句的心思。
他向来知道宋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正人君子，可宋大老爷与箫二老爷联手设计卫家和卫姈，还是踩中了宋骁的底线。
恃强凌弱，最是为人不齿。
日后他们父子的关系，恐怕也回不到从前了。
无言走出房门，宋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有些惆怅，一直走到后院深处，才发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大哥。”
宋骁一回头，与宋清雨正面对上，后者顿时一个哆嗦，埋着头，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
这鹌鹑般的模样倒是稀奇，宋骁还从未在宋清雨身上看到过，他并未发笑，而是皱起了眉头。
“谁欺负你了？”
“没，没有！”
宋清雨万万没想到宋骁第一句话是问这个，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她一路坐着马车，跟在宋大夫人身边前来别都，除了路上疲累，没有丫鬟伺候，其他苦倒是一点儿没吃。
只是这些时日，宋清雨只要闭上双眼，便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朱雀门前，眼睁睁看着卫家的马车停在原地，身后是万千暴民汹涌而上。
想象是没有止境的，宋清雨梦中，后续内容千奇百怪，每一个都能将她吓得脸色惨白，睁着眼睛直盼天明。
还有宋大老爷和宋大夫人在车中说的话，也让宋清雨受的刺激不小，她此时张了张口，对上宋骁凌厉的眉眼，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卫姈……他们都没事吧？”
咬了咬牙，宋清雨忽然问起了卫家人。
宋骁先是讶然，而后便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 “好的很，卫大人和卫夫人我另寻地方安排下来了，卫姑娘也很好，没人受伤。”
宋清雨的肩膀猛地放松下去，更是证明了宋骁的猜测。
宋清雨是虞京的娇小姐，平日里动用些任性小招数，也不识大体，却没见过血，这样直白的生离死别，对她来说太残酷了些。
“你来找我就是要问这个？”
思念一动，宋骁的声音不由得也放软了些。
宋清雨回过神，脸色不知为何又有些难看。
“是爹让我过来的，说方才有件事忘了讲。”宋清雨抿抿唇，宋大老爷分明是不想和宋骁说话罢了，“爹说，北羌人虽然没有大肆进犯别都，但小半月前却浑水摸鱼，潜入了宫中，妄图刺杀圣上。”
宋骁一惊，眼中神情变得更加冷厉：“怎么回事？”
难怪他一直觉得不对，他们一路追着那些北羌军队的行踪而来，临到别都附近却没了踪迹，城中又没有说法，莫非那不小的一支队伍，竟会原地失踪？
原来是化整为零去偷袭了！
不过看别都如今一派安详，想来事情已经解决，宋骁耐着性子，听宋清雨继续往下说。
“北羌人混进圣上身边行刺，所幸及时被御林军和禁卫控制，不过，不过……”
宋清雨一口气报得无比顺畅，显然是照搬了宋大老爷的口吻，话说到此处，却忽然结巴了起来，还抬头看了宋骁一眼。
“不过什么？”宋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宋清雨又咽了咽口水：“箫承泽替圣上挡了要命的一刀，救驾有功，圣上，圣上特赦了他的死罪。”
听到箫承泽这三个字，宋骁便知道不好，等宋清雨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更是呆立当场。
“圣上赦免了箫承泽？”他皱着眉，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难道又要让这厮跑了？
宋清雨连忙上前一步：“没有赦免！只是免了死罪，圣上将他贬为庶人，终身囚禁，不得离开居所一步。”
箫承泽虽然救了景宗的命，但他私联北羌，给虞京造成了如此之大的破坏，再加上设局西凉，为了残杀宋骁，将数万将士的性命置之不顾，这几件事加在一起也抵消不了。
留他一命，已经是景宗最大的仁慈了。
饶是如此，宋骁还是无法接受。
箫承泽就是一条毒蛇，只要让他活着，便总会找机会再生事端的。
“你去跟家里说一声，我现在就要入宫面圣。”
宋骁瞬间便做了决定，原本打算休整一晚，明早再入宫的，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可他这会儿却迫不及待了起来。
多让箫承泽活一刻，所有人便危险一分。
“大哥，大哥！”
宋清雨喊了两声，见宋骁大步流星，并未停顿，只好自己又追了上去，狠命将宋骁的袖子拉住。
“圣上闭门谢客了！”
宋清雨话说得急，声音却很轻，大睁着双眼，里面带着些惊恐不安的意味。
宋骁脚下一停，眉头越发紧皱：“又是为何？”
“北羌人逼宫，圣上受了惊吓，”宋清雨又放慢了语速，“眼下身体不适，任何人都不见。”
宋骁闻言已是愁眉紧锁，景宗不是如此多愁善感之人，若非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似乎并不至于此。
“可我昨日送信入宫，并没有受阻， 如今朝中谁在理政？”
宋清雨眨了眨眼：“那应是大皇子殿下。”
景宗年富力强，一直未立储君，皇子们也未曾参与朝政，如今却忽然将政事交给了大皇子，宋骁越想越觉得不妙。
看来宫中之事还得再行打探，宋骁叹了口气，暂时歇下心思，看看宋清雨眼巴巴拽着自己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了，大哥心里有数了，回去吧。”
顿了顿，他又露出一点笑容：“小妹，你长大了。”
若是放在虞京那时，宋清雨是决计不会在意这些的。
宋清雨回以苦笑，看着宋骁，忽然憋不住：“我倒想不要长大。”
不长大，就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宋骁一时无言。
“我回去了。”
宋清雨自知失言，转身要走，宋骁却又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她。
“小妹，那些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