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雨脚步微顿，却不敢停下。
“我们都没有怪你。”
宋骁看着宋清雨僵滞的后背，在夜影中显得格外萧索瘦弱，仿佛能被一阵风吹折了去。
宋清雨仍是大步朝前走，没有回应，没有回头，不过她想， 所有人都没事，自己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在她身后，宋骁目光微凝，看着宋清雨走远，又抬头望望天空，夜色漆黑，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本想将此事告知卫姈，可天色已晚，宋骁便也歇了心思，招来明书吩咐了几句，转身回屋去了。
卫姈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才知道箫承泽在宫中见义勇为的举动的，彼时宋骁刚从宫中复命归来。
听着宋骁的话，卫姈一时无言，她没想到，都到了这般地步，箫承泽竟然还能死里逃生！
宋骁也很是郁卒，不过并未当着卫姈的面儿表露太多，而是将话题一转。
“我早起进宫复命，向大皇子提起箫承泽的案子，听大皇子的意思，还是要查下去。”
“大皇子？”
卫姈一头雾水地看着宋骁，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又将景宗受惊休养的事情告诉她。
“ 也就是说，如今是大皇子主政了？”
卫姈听罢有些沉默下去，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入宫面圣，景宗那威严的模样，她一时间有些想象不到这位缠绵病榻的情形。
圣上正值壮年，大皇子却只有十几岁，这日子该怎么过？
宋骁唇边的笑容也有些苦涩，忽而抬头，朝着翠儿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暂且退下。
卫姈莫名地看着他，待屋中无人，宋骁才压低了声音，眉头微微皱起。
“方才在书阁一见，大皇子似乎也被这一路颠沛吓得不轻。”
景宗还病着，宋骁递到宫中的折子是大皇子批复的，今日进宫见的人自然也是大皇子。
这位虽然穿着华服，但眼神闪烁，气色虚弱，俨然是受惊太过，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卫姈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大皇子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却是被推到台前的那个，如此说来，景宗的情况还不如大皇子？
“大皇子说，上次那些北羌人混入宫城，御林军抓了一批，但还有人逍遥法外，大皇子将这件事交给了我。”
“我趁机提了一句箫承泽与北羌的联系，拿到了进出罪人府的腰牌，去审问箫承泽。”
宋骁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大皇子对朝政简直是一窍不通，又被吓得六神无主，方才在书阁简直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宋骁尚且是个忠君之人，又不喜那些弯弯绕绕，若是换做旁人利用这点做些什么，恐怕就不太妙了。
卫姈不知宋骁心中所想，只是听着他的话一愣：“将军要去审问箫承泽？不知安排在何时？”
“正是。”
回过神，宋骁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送信，让那边做好安排，估计一会儿便会传信过来，接了信便要出发——怎么了？”
看卫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骁微微倾身向前，眼中也露出疑惑。
卫姈咬了咬唇瓣：“妾身也想同往，不知是否可行？”
宋骁猛地愣住，似乎没明白过来卫姈的话中之意，片刻后，眼底又浮现出种种情绪，快得让人看不分明。
“你……”
卫姈见状也向前倾了倾身，对上宋骁的双眼，表情十分之认真。
“箫承泽为什么能从北羌人手中救下圣上？事发之前，他面圣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在虞京安排人手，打算劫走卫家的马车？妾身认为，箫承泽手上还有计划，或许正在实施之中。”
还有半句话，卫姈没敢出口，那就是景宗和大皇子如今的情况，事关天家，卫姈不敢妄议，万一传出去，便是祸从口出。
好在，她便是不说，宋骁也能领悟到，听着卫姈的话，宋骁的眉头越皱就越紧。
“箫承泽的计划中有妾身一环，若是妾身此时出现在他眼前，乱了他的打算，说不定能打草惊蛇，逼出些东西来。”
卫姈的声音很轻，目光落下，忽然又冷笑了一声。
“况且，妾身也有些问题想问问他。”
卫姈本已不想再和箫承泽有牵扯，可他既然没死，倒是可以替卫姈解答几分疑惑。
只是不知道宋骁这边方便与否，卫姈收起情绪，又朝着宋骁看了过去。
宋骁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这个不难，说来威远侯府一案也与你有关，随同前去不是问题。”
就算不合规矩，眼下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在意这些的。
卫姈垂眸：“那妾身这就准备，多谢宋将军。”
她话音刚落，便感到身前的人动了几下，片刻后指尖被轻轻一点，抬起头，宋骁正一脸犹豫地看过来。
“怎么了？”
卫姈有些不解，方才便觉得宋骁的表情有些奇怪，将话问出了口，宋骁又踟躇片刻，方才道：“我，我昨晚和爹娘说了成婚之事。”
万万没料到宋骁想说的是这个，卫姈不由得瞠目，随即想起什么，这回表情古怪的人变成了自己。
宋骁这边，咬牙开了头，后面的话便也通顺了些。
“虽然如今尚不是时候，但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爹和娘也同意了——”
他不由得又顿了顿，“姈儿，日后、日后你便当这里是自己家，不用如此小心客气，我不是箫承泽那厮，没那么多小心眼！”
一到别都，卫姈便收起了路上的洒脱随性，重新变得拘礼守节起来，虽然知道是旧习难改，但宋骁却仍是有些心疼。
再加上昨夜见了宋清雨，一遭变故，让她身上也出现了些许宋骁熟悉的东西，正是在卫姈身上看见过的。
原来卫姈并非是本性如此，也是长大的代价罢了。
宋骁心中酸软一片，皱眉掩饰，不经意间看到卫姈那异样的脸色，又是一惊：“怎么了？”
难道卫姈是觉得他先斩后奏了？
卫姈嘴角抽动：“昨晚，宋大夫人派人往屋里送了安神汤，静心茶，还有不少宁神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