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堂中，卫姈刚一离开，老夫人便淡淡敛起神色，方才那故意营造出来的轻松瞬间就消失了。
“病了一回，少夫人看着倒是更乖巧了。”
望着卫姈离开的方向，老夫人这一句话说得无波无澜，让人听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妈替她去送人了，屋中眼下只剩下几个小丫鬟，平素被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年纪小，压根不敢与老夫人对话。
“昨晚大公子到星澜院去了？”
老夫人倒也没多说什么，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这话就不能不接了，离太师椅最近的那个丫鬟鼓足勇气：“回老夫人，正，正是！”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老夫人咣当一声把茶盏重重撂下，丫鬟跟着一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双膝一软先跪了下去。
她不敢再擅自开口，老夫人也没出声，屋中的气氛更显得冷了。
老夫人紧紧抿着双唇，对箫承泽实在是有些无话可说。
先前她撮合两人的时候，箫承泽对卫姈永远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现在倒是好，她这边刚动了换人的心思，箫承泽却又立刻降下身段主动去找卫姈了！
箫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袋又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
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年龄越大，反而越来不如从前做事稳当了？
撑着脑袋缓了缓神，老夫人眼前又浮现起箫承泽那天的模样，他说，卫姈再怎么说也在威远侯府守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般对待她着实不妥，恐怕会被人指摘。
老夫人当时没同意他的话，这就是箫承泽表达决心的方法？
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老夫人。”
正在这时，王妈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屋中的情形忍不住放慢了步伐，“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这才想起，刚才那个小丫鬟还跪在地上没起来，她随意摆了摆手：“没什么，起来吧，方才之事跟你没关系。”
小丫鬟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见只是一场误会，王妈也没去管她，又走到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王婆子来了。”
“哦？”
老夫人眼神一亮，顿时把方才的思绪搁下，“让她进来。”
王妈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到隔壁去把等了半天的王婆子叫到了屋中。
虽然两人有些关系，但王婆子一身后院干活的衣裳，身上还沾着泥，别说老夫人，就连王妈自己都皱了皱眉。
“说吧，把昨天跟我说的，再原原本本给老夫人说一遍，”王妈语调严肃，“还有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出错。”
这会儿功夫，屋中的下人已经全被老夫人赶走了，屋里十分安静，王婆子本就害怕，眼下更是瑟瑟发抖，立刻跪在地上，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了起来。
“昨，昨天下午的时候，轻水院的丫鬟宁儿忽然到了我家屋里，拿着一袋银稞子，说是要老奴帮个忙，晚上给她留一道门……”
老夫人不知何时就闭起了双眼，一声不响地听着王婆子的叙述。
王妈站在一旁，胆战心惊地斜晲着老夫人的表情。
昨日宁儿刚从后门离开，王婆子便来找到王妈说了此事，一听是轻水院，王妈便立刻想到了简月娆身上。
说来也是简月娆倒霉，因着她先前撺掇箫承泽要贵妾身份的原因，老夫人一向对她注意得紧，王妈不敢怠慢，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情，转头就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当时思忖片刻，竟然挥手让王婆子照着宁儿的话做，不过要想办法跟上去，看看宁儿出府是要做什么。
这事对王婆子来说倒也不难，她全家都在侯府，儿子就是侯府的护院，悄悄跟踪一个小丫鬟，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老夫人上了年纪熬不得夜，安排下去之后只说让王婆子第二天白天再来，谁知却先等来了少夫人，为此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王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王婆子说话，一边自己想着心事，直到听见一句惊雷落地般劈进自己耳朵里——
“偷偷出府的人不是宁儿，是，是简姨娘！”
“你说什么？”
就连老夫人都忽然睁开了双眼，震惊地瞪着王婆子：“此话当真？”
王婆子抖若筛糠，仔细一看脸色也难看得很，只怕这一晚上也吓得不轻。
“绝对当真！”她用力点着头，“老奴虽然在后门上待着，可姨娘与丫鬟的脸还是认得的，离府的就是简姨娘，还穿着宁儿的衣裳，遮了面！”
简月娆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夫人这下也发起抖来，不过是被气的。
她能嫌弃简月娆不过是个愚鲁的西凉女子，可却不能容忍简月娆做出对威远侯府不利的事情来。
夜半三更偷溜出府，能是去做什么好事？
“你继续说！”老夫人的语气变得催促起来。
王婆子连忙继续道：“我家小子一路跟着简姨娘走到了明月巷，姨娘一进去就不见了踪影，直到几个时辰之后才出来，又回到了侯府之中。”
明月巷是什么地方？老夫人别说知晓，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王妈观察着她的表情，适时开口：“明月巷就是京中一条普通巷子，里面住着的都是虞京的老百姓，没什么能拿出来说的。”
就这么个地方，简月娆居然要半夜偷偷跑去？
老夫人死死攥着佛珠，指节都泛了白。
“让人去这个明月巷查查，看看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人！”
王妈有些为难，威远侯府虽然家大业大，可人家明月巷里的住户也都是正经人家，无缘无故，侯府怎么好上门调查？
好在老夫人还没完全气昏头，又福至心灵地加上一句：“问问有没有从西凉来的人就行！”
简月娆从西凉来到虞京，直接就进了威远侯府，她在京城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能跑出去见的，必定是西凉人！
王妈拍了拍脑门，也明白过来：“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