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之上,正是夜半,却热闹得很。
宋骁领着大军在山间小道上来回穿梭,时不时拐进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狭路之中。
这脚下的路一步比一步难走,身后追兵呼喊奔走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谭景云一脚踩进一个坑里,脚腕痛得龇牙咧嘴,看着前方还在钻洞的宋骁,语气越发不善起来。
他们在山中躲躲藏藏,已经有五六日的光景了。
那晚敌军袭营,饶是大夏这边反应再快,也没料到对方提前安排了火药,引线一点,大军顿时人仰马翻。
宋骁和谭景云各带一支精兵杀出重围,勉强带着生还的队伍逃进了松山之中。
本以为松山易守难攻,北羌人也对地形不熟,大军可以绕山而行,寻一条出路再做打算。
谁知几处山口都有人把守埋伏,看他们的模样,是打算硬生生将宋骁一行困死在山中!
这还不算完,没等宋骁想出办法,敌人的大军也进了山,开始漫山遍野地搜寻他们的踪迹。
一场追逃就此展开。
眼下宋骁和谭景云身边的兵士是越来越少,身后追兵的规模却是越来越大,情势如此紧急,宋骁的举措看着还如此不靠谱,也不怪谭副将着急上火。
听见这位的质问声,宋骁连忙扭过头去,单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双眼在暗夜中灿如星辰。
“别喊别喊!别把人引过来!”
谭景云本就没有放大声音,闻言更是又收紧了一番,近乎耳语地道:“这是上山的路,你他娘的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现在就这么几十个人,便是登到山顶,被这些追兵围困之下,也是闭必死无疑,还不如换个方向,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这话谭景云昨天就说过了,可宋骁还是带着所有人往山顶爬,路还越走越崎岖!
这种地方连身子都转不开,一旦敌军上来就完了!
宋骁费力地转过身子,脚下道路之窄,让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我当然是要活!”
宋骁的耳语也显出几分掷地有声来,听得谭景云一时间愣住了。
“你真有办法?”
“假的。”
“宋司翰!”谭景云险些被气歪了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
宋骁的语气很淡,若是细细听来,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可惜谭景云又急又气,什么都没听出来:“宋骁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这么想知道我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宋骁这句话说的多少有些拗口,谭景云没能马上反应过来,等他终于品出些不对劲的时候,所有人已经在宋骁的带领下攀上了一座山头。
夜风呼呼地吹, 宋骁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十个人,这就是大军最后的模样。
“宋骁,你怀疑我?”
想明白了的谭景云气急败坏地大步上前,还没等说出第二句,便看着宋骁掏出火折子点燃,朝着脚下某处扔了下去。
星星点点的火光之后,巨大的爆炸声冲天而起,所有人都被震得摇摇晃晃,踉跄倒地!
半山腰上也传来了一阵惨叫,宋骁安置好的火药将整条小路炸塌,石块泥土轰然落下,顷刻之间就将大半的追兵掩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谭景云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一路走来,他就在宋骁身后,这人是什么时候放下火药,又怎么知道该如何炸山呢?
谭景云摸了摸额头上也开始冒出来的冷汗,下一刻被宋骁猛地扼住喉头,按倒在一块大石头上!
解决了追兵,宋骁松了一口气,低头看向谭景云的目光却是比狼还狠。
“大军行进的路线是绝密,我这一路更是频繁改道,你告诉我,除了我身边之人,还有谁能如此精准地知道大军会在松山下驻扎?”
“火药须得提前安置,若不是有人透露,北羌人怎么可能越过松山来埋伏?”
“谭兄,不是小弟想怀疑你,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你算算还有谁?”
宋骁一字一句地回应着谭景云方才的话,手上也一同用力,谭景云梗着脖子,想逃却敌不过宋骁手上的力气。
“不是——我——”
谭景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心中却已经有些绝望。
经历过军营被炸,队伍里有奸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谭景云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周元之流只能做做小手脚,行军路线这等大事,除了宋骁和自己,谭景云这会儿竟然也想不出第三个知情人!
这该死的奸细!出卖大军,还挑拨离间!
“你冷静点——宋骁,听我说两句!”
谭景云大口喘气,感到喉咙上的手越收越紧,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
“真不是我……”
宋骁微微卸力:“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还没等谭景云喘过一口气,更别说开口,宋骁便又接上了自己的话:“你在给谁办事?”
谭景云眼前一黑,这哪里是说话的机会?宋骁分明是已经认定了他的奸细身份,开始审问犯人了!
“我……咳咳咳,我不是奸细!谭家和北羌从无来往,我为什么要通敌叛国?”谭景云激动得口沫横飞,“北羌那破地方有什么值得我入眼的!”
宋骁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拿了好处,也不会跟我说。”
“……”谭景云更是快要气晕过去。
冷光一闪,宋骁长剑出鞘,笔直地对准了谭景云的心口。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宋骁瞪着眼睛,“老实交代,就留你全尸!”
谭景云有口难言,苦笑一声:“真的不是我,宋司翰,你想清楚!”
宋骁抿着嘴不发一言。
两人身后的残兵们同样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山崖下的惨叫声消失之后,这里静得可怕。
就在这时,信鸽扑棱着翅膀,盘旋着落到了宋骁肩膀上。
认出这是从京城来的信鸽,宋骁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剑,一边用目光逼视着谭景云,一边将信拆下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