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将人领到一处清净院中，王妈在屋前停下脚步，躬身请箫二夫人进门去。
箫二夫人推开房门，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老夫人，我回来了。”
屋中一片寂静，箫老夫人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大睁着双眼，朝着箫二夫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双眼睛浑浊发乌，又透着一股精光，看得箫二夫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饶是如此，箫二夫人还是上前，亲自将老夫人扶着坐了起来，又将软垫放在这位腰间。
“怎么，怎么样？”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话时声音沙哑，也仍是有些困难。
箫二夫人对着卫姈说的那些话并不全是作伪，老夫人的情况的确仍是不好，但还远远到不了驾鹤西去的地步。
相反，或许是因为折腾了一场，这位的精神头还比在威远侯府的时候好了些。
“妾身去过宋府，也见到卫姑娘——”
刚开了个头，箫二夫人的话音便被老夫人抬起的手掐断，后者重重一巴掌拍在箫二夫人手背上， 咬着牙哆嗦。
“少，少夫人！”
卫姈是威远侯府的少夫人，这一点不能变！
老夫人发音含糊，箫二夫人得十分用力才能听清，但仍是不妨碍她明白过来，用力地做了个深呼吸。
她在这里叫一百句少夫人，又能有什么用？
那卫姈是圣上下旨与箫承泽义绝的，老夫人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圣上去？
可这话箫二夫人没法说，一来老夫人的情况摆在这儿，没必要再出言刺激；二来……箫二夫人的眼神又变得晦暗了。
二来，老夫人醒来之后许诺过，若是二房能帮她办成此事，不光威远侯府的东西能回来，老夫人还要将箫二老爷认在膝下，如此他们二房便和大房成了一家，侯府那些东西，也少不了他们的份。
想到这儿， 箫二夫人咽下不满，耐着性子将被打断的话题重新捡了起来。
“是，少夫人，妾身见了少夫人，也把那些话跟她说了！”
老夫人费力地转着眼珠子，她如今全身上下都僵硬得很，只剩下脑子还能转动，却也是时好时坏。
让箫二夫人去见卫姈，正是老夫人的主意，否则，那些咒人的话，箫二夫人自己是万万不敢随便出口的。
老夫人要见卫姈，只有见着卫姈，把她哄回侯府，一切才能好转！
至于箫承泽与北羌人的来往，还有那一系列的证据，莫说老夫人并不知道，她就是知道，这会儿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思索了。
老夫人的心中如今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把卫姈弄回来！
此刻看着只有箫二夫人一个人进门，卫姈却无影无踪，老夫人心中失望不已：“她为什么不来？是不是你说错了话？”
箫二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全家打着的算盘是做了这样一笔糊涂生意，怕是要气得当场吐血。
不过这会儿倒也差不多了，听着老夫人二话不说的质疑，再想想卫姈那冷淡的模样，箫二夫人的语气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老夫人，您这话未免就有些过分了吧？妾身可全都是按照您的指点说的，连一个字都不敢出错。”
“那卫姈为什么不来？”
老夫人却听不进去，她满心满眼只有这一件事：“她是怎么说的？”
箫二夫人又将卫姈方才的话转述给老夫人听。
“宋家……”
老夫人听罢不由得喃喃自语，还喘着粗气，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箫二夫人见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又开始叹气，自从把老夫人接到府中，箫二夫人感觉自己前半辈子叹过的气，都没有最近这段时间多。
箫家二房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日子也还算平顺，如今却是一日赛过一日的惊心动魄了。
“你，你这样。”
手背又是一沉，老夫人再次抓住了箫二夫人的手，压低声音，本就含糊的声音，这下更是难以辨认。
“你再去找卫姈，跟她说，我要见她！”
箫二夫人皱起眉头：“老夫人，妾身方才说的话，您没听见？”
她明明才说过，卫姈不愿前来，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老夫人又一把攥住了箫二夫人的衣领，不知道是从何生出的力量，愣是将箫二夫人往自己面前狠拽了一把。
箫二夫人猝不及防，险些一头栽倒在床上， 将将稳住身子，便听得老夫人嚷了起来。
“你说我快不行了，我就不信，卫姈敢不前来？”
箫二夫人愕然抬头，惊诧万分地盯着老夫人。
这不是她上一次对自己说的话吗？
“老夫人，您轻声些……”
惊愕不过一瞬，箫二夫人便连忙哄了起来，这样隐秘的计划，怎么能广而告之？
老夫人却不理会，兀自嚷嚷着，还抬起腿脚重重砸着床榻。
“她若是想摊上个不孝的罪名，那便在星澜院当她的缩头乌龟！老身倒是要看看，待消息传到京中，究竟是谁会被戳脊梁骨！”
箫二夫人目瞪口呆地听着老夫人的话，便是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信，老夫人似乎是，糊涂了？
“老夫人？”箫二夫人试探着出声，“咱们现在这是在什么地方？”
老夫人哼了一声：“怎么，你这老婆子，在静安堂伺候了一辈子，居然比老身还糊涂得早？没用的东西。”
箫二夫人一巴掌就拍上了自己的脑门。
老夫人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糊涂的？她居然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
若是这般，那她听了这位的话，紧赶慢赶地跑到宋家……
箫二夫人猛地恼怒起来，当真想呕出一口血。
“老夫人还是歇着吧！”
她冷冷说了一句，起身便要离开，谁知老夫人脑子糊涂了，手脚却开始变得灵活，愣是死死抓着箫二夫人的胳膊，不许她离开。
“泽哥儿，泽哥儿你别走！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啊！”
老夫人忽然又换了副腔调，听得箫二夫人心头发毛，她使劲地扯着自己的手，发现无果，也冲着外面大喊起来。
“来人，来人呐，老夫人她——”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