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雨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况且卫家几人就在一旁，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叫被人骗了？
卫姈不由得看了宋清雨一眼，感觉这姑娘话中似有深意。
宋清雨则是没好气地瞪了卫姈一眼，在她看来，卫姈先是嫁了箫承泽，现在又跟她抢大哥，实在讨厌！
“你给我闭嘴！”
宋骁铁甲下的脸已经黑了个彻底，这是什么时候，怎么还能顾得上计较这些？
“这话也是人能说出来的？”宋骁咬着牙，“滚回车上去！”
宋清雨却站着不动：“我伤还没好，要碧落和春桃她们在路上伺候！”
宋骁捏了捏拳头，努力压下暴跳如雷的冲动。
逃命的时候，还想着有人伺候？
“你的事之后再说，现在，上车！”
他在这里耽搁一刻，北羌人便逼近一分，便是宋骁定力再好，这会儿也被宋清雨逼得出了一头汗。
“这是人命关天，不是你的话本子！”
“我不！”
宋清雨硬是梗着脖子，破天荒地当众和宋骁对着干：“我就不！”
宋骁面沉如水，一只手甚至都下意识地摸上了剑柄。
“宋将军。”卫姈这时上前一步，“宋大小姐的话也有道理，我等还是不打扰为好。”
卫大人和许氏夫人也都点头，到了这个时候，卫府众人都能看得出来，带上他们是宋骁一个人的安排，宋府其他人并不知情。
他们也不是当真没皮没脸的人家，宋清雨闹了这么久，宋家却无一人出来说话，这其中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姑娘不必多心，”宋骁背对着卫姈没动，“上车吧。”
宋清雨听着他的声音恨恨咬牙，便是放在平时，也不见大哥对自己有这样的和颜悦色！
“卫姈，你——”
“闭嘴！”
宋骁深吸一口气，冷声开了口：“北羌与我大虞素有仇怨，在边境便屡屡屠戮村庄，我身领大将之位，本就该护卫大虞百姓，莫说卫府，这城中之人，我宋骁能救一个便救一个！”
“况且，宋大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宋骁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方寂静无声的几辆马车中看去，那里面坐着的正是宋大老爷与宋大夫人。
卫家人能想到的事情，宋骁也能想到，没有这两位的默许，宋清雨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他打这样的擂台。
方才这话，他是特意说给车中二位的。
抛开他的那些心思，宋府起初为何要和还是侯府少夫人的卫姈交好？
是因为卫姈曾暗中救了宋家一回。
再往前想，卫姈是因何到了威远侯府之中？
是替宋清雨出嫁。
宋骁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把她放进威远侯府那吃人的地方，宋清雨能活着全身而退吗？
宋清雨浑然不觉宋骁是在做什么，瞪着一双眼，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答案不言而喻。
抬起头，宋骁再次看向马车方向，他方才说话加大了声音，为的就是让车中人听见。
若不是宋府要卫姈替嫁，从头到尾，以卫家的门第，根本不会被扯进这些事里来，这其中没有一件是卫府应该遭受的，更别说卫姈还又帮了宋府一回。
拖人下水的是宋府，那就合该负责到底。
马车帘微微晃动，却不见有人出声，宋骁垂下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冷冷回身，宋骁忽然朝着卫姈躬身一礼。
“卫姑娘对宋某有再造大恩，便是拼上宋某性命，也必要让姑娘安好无虞，方才之事是小妹任性无礼，请几位千万不要在意。”
既然宋府的意思如此明显，宋骁也不介意亮出自己的态度来！
宋府不帮卫家，他自己帮便是。
“大姐儿，还不快回来！”
宋大夫人的声音这时候终于响了起来，带着满满的愤怒，仿佛宋清雨是刚刚才说了那些话一般。
“姐儿前些日子受伤未愈，性情也跟着有些急躁，还请卫姑娘不要在意。”宋大夫人又说了一句，算是圆上宋清雨的表现，又道，“宋府感激姑娘恩德，万万不敢嫌弃之意！今日人多事急，都是误会！”
宋大老爷更是道：“是我教女无方！罪过，罪过！”
两人合力打着圆场，宋大夫人又让丫鬟下来将宋清雨拽走，宋骁方才重新朝着马车伸出了手。
“卫大人快请，时间不多！”
卫珩大人本不愿再与宋家同行，可被宋骁这么一说，又不好再纠缠，胡乱点了点头，便扶着许氏夫人往车上去。
许氏夫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目光相对，都点了点头。
等离开京城，他们还是自行离去的好，免得与宋家人两看两相厌。
卫姈落后两步，忽然感到后背一凉，抬起头，与宋清雨从前车探出来的脑袋对上。
宋清雨眼神凶狠，见着卫姈发现她的动作也不慌，反而还张嘴想说些什么——
宋骁横跨一步，将宋清雨整个挡住，卫姈的视线里顿时只剩下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宋将军。”
卫姈往后退了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她与卫大人和许氏夫人的想法也是差不多的，等离开京城，找个借口与宋家分道扬镳便是。
经此一事，日后卫府与宋家也不会再有什么干系，免得让宋府殚精竭虑地撇清。
宋骁眨了眨眼，感到喉咙发苦。
“对不起。”
“宋将军言重了，”卫姈摇头，“多谢将军好意，如今军务定是紧急，离京之后，我等自会招呼自己，将军不必挂心。”
宋骁绝望闭眼，他就知道会是如此！
“小姐，快来！”
翠儿站在马车边，直到宋骁离开才轻唤一声，卫姈回过神，收回目光上了车。
卫大人和许氏夫人已经就坐，这等特殊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卫姈和翠儿挤着坐在另一边，至于卫府的其他下人，也只能先跟着宋府的安排徒步出京，再想办法去往别都汇合。
“都坐稳了！咱们出发！”
马车外，明书的声音响起，卫姈忍不住掀开窗帘，看到七八辆马车缓缓启动，朝着朱雀门方向而去。
待车队拐过弯，几个黑影从树后现身。
“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