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宋骁率着大军,刚刚抵达幽州地界。
“宋将军,前方一切正常。”
此时正是傍晚,大军在一处山坳安营扎寨,先遣斥候进到宋骁帐中汇报情况。
宋骁一身戎装坐在桌后,听见这斥候的话,不光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队伍往前探了多远,去了什么方位?”
斥候也是一脸慎重:“末将带人深入松山三十里,将山中五条大道,数条小路悉数探过一遍,还在山顶俯瞰北部,的确没有任何异样。”
他越说声音越轻,透着一阵不自信,宋骁的表情也跟着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这样?”
帐中还有一人,是宋骁的副将谭景云,这位也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谭家在京中也算排得上号,谭景云与宋骁年少相识,也算有几分交情。
宋骁将手中的军报一合,起身大步走到沙盘之前,谭景云和斥候也跟了过去。
“我们现下正在幽州,过了松山便是西凉。”宋骁指了指大军眼下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处不算险峻的山坳,位置就在松山的南坡下。
“按照西凉发来的军报,北羌人已经攻入边境,还一连吞下了几座城池,明显是情况不妙;前线失守,西凉百姓应该已经开始往松山中逃离,怎么会一切正常?”
宋骁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西凉也不算毫无了解,这里几十年来屡遭战祸,连带着西凉的百姓都被迫习得了不少保命的法子,逃往松山便是其中之一。
松山大而深远,人藏在其中,非常不容易被发现,以往北羌人若是打得太猛,西凉百姓便会入山暂避,等到朝廷大军到来才敢下山。
宋骁从京城一路赶来, 不过二十日的时间,已经收到了十二封来自西凉的战报,一封比一封用词急切,几乎是在催逼他尽快赶到,可见战况紧急。
宋骁本已做好了准备,便是连大军都安札在松山脚下,好接应西凉百姓,谁承想这山中居然是空的?
谭景云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好:“会不会是北羌人攻势太猛,所以……”
所以没人能逃得出来?
这话他不敢说,宋骁倒是能听得懂,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西凉边界宽广,便是集北羌所有兵力,恐怕也无法同时发动攻击。”
而只要进攻有先后之分, 其他地方便能收到消息,怎么想,这场仗都不至于能打到连人都逃不出来。
宋骁叉着腰,若不是穿着战甲,要维持大将之风,他当真想挠挠头。
“你方才说,从山顶看过去也是一片正常?”
松山之中的情况暂时捉摸不透,宋骁便又随口问起这斥候的另一句话来,想寻些灵感。
斥候愣了愣:“正,正是!”
这话胜似没说,宋骁又不出声地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斥候闻言忙冲着宋骁和谭景云各行了一礼,便快步走向帐门,刚掀开一条小缝,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等会儿!”
是宋骁的声音,斥候又回过身去:“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你过来。”
宋骁背着双手,一双眼睛牢牢盯着沙盘,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斥候吞了吞口水原路返回,重新站定在方才的位置上,不知为何,帐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宋,宋将军……”
“嗯,”宋骁应了一声,“你是叫周元吧?”
周元忙不迭地点头,他只是一个小小斥候,能被宋将军记住名字,多少也该感到几分高兴。
宋骁又道:“周元呐,你再来看看这沙盘。”
他抬手冲着周元招了两下,又示意谭景云往旁边走两步,好把最中间的位置留出来。
谭景云顺着这位的意思挪开两步,眼中满是不解,不知道宋骁这是要做什么。
周元则是战战兢兢地走到了两人中间,从这个位置看去, 精巧的沙盘一览无余。
大军来的是北境,沙盘所绘自然也是这里的情况,高耸的松山横亘在中央,将西凉和幽州分隔,一上一下落在盘上。
这还是周元第一次看到沙盘的全貌,以往他汇报军情,只能倒着窥见一二。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肩膀忽然一重,是宋骁搭了一条胳膊上去,哥儿俩好一般地倚在周元身上。
“宋将军,这……”
周元连忙低头推却,却听到宋骁幽幽地开了口。
“看的懂吗?”
这话指的是沙盘,周元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他只用过地图。
“那就对了!”宋骁扶着他肩头的手猛地一个用力,“怪不得你敢胡说八道,谎报军情,原来是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傻?”
“宋,宋将军?”周元猛地抬起头,目光惊恐,“末将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
此时的宋骁面上一点笑容也无,冷峻得仿佛一块坚冰,低头看人的时候眼神肃杀,生生骇得周元浑身上寒毛直竖。
“你当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更不知道,顺着营帐前的这条路上到山顶,根本就看不见西凉那边的情况。”
翻越松山抵达西凉的路有不少条,宋骁为了赶时间,特意带队走了近道, 这附近山峦叠嶂,人在其中,完全无法远观。
宋骁指了指沙盘上的一处山头,北方被另一侧的山崖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见的西凉?”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中又带上了一抹惊奇:“难道本将军的队伍里有千里眼?这等奇人,怎么好只当个小小斥候?”
他一番话说得连嘲带讽,周元本就紧张,闻言更是两股战战,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推开宋骁,就想往帐外跑去!
见状,谭景云大步上前要将人捉住,谁知周元反手一刺,一柄雪亮的匕首从他腕间的绑带中滑了出来。
入帐不得携带武器,更何况是这种偷偷摸摸藏在袖中的短兵,谭景云侧身躲开他的攻击,也是一脸冷意:“来人!”
他话音未落,宋骁一脚踢飞了墙角的火盆,只听咣当一声,铜盆狠狠砸在周元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