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的语气有些激动，看向卫姈的时候，强忍着不要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卫姈也是心潮激荡，她终于要回家了！
“咳咳！”
就在这时，福德公公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卫大人，”福德公公顿了顿，似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称呼卫姈，索性便略过不提，“此事且慢，您二位先随咱家到宫中去，圣上要过问今日之事。”
方才抄家的时候，福德公公便已经让人往宫中跑了一趟，听着他传回去的消息，景宗勃然大怒，要亲查此事。
卫大人和卫姈都是一顿，圣上有旨，谁敢不从？
“二位请吧？”
福德公公又是一躬身，引着两人连同翠儿，一起坐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
毕竟是要面见圣上，卫姈坐在马车之中，随着车身的晃动，心中也开始渐渐地不安起来。
卫姈两世为人，景宗对她而言，都只是一个符号，以她的身份地位，的确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况且，卫姈记得景宗对箫承泽是很有几分看重的，如今威远侯府出了这样的事，不知这位会怎么想？
卫姈不担心景宗问起今晚之事，她担心的，是自己和箫承泽的关系。
卫姈也听过不少关于威远侯府的闲言碎语，饶是箫承泽百般作恶，千般造孽，因着这位的身份地位，还是有不少人选择在卫姈这颗鸡蛋里用尽全力地挑骨头。
再者，大虞律法之中，虽然记录在案有和离，义绝之说，但至少卫姈从未听过有人成功，想来诸如京兆府魏大人之流，应该在里面下了不少力气。
至于女子弃夫而去，更是骇人听闻，卫姈自觉问心无愧，可皇权无上，景宗要怎么做，卫姈便当真只能听天由命了。
“爹，”卫姈悄悄靠近了卫大人，“一会儿若是圣上问起女儿之事，您莫要说话，可好？”
卫大人眉头一皱，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女儿的想法。
卫姈还不到双十年华，所见不多，卫大人这些年来看过的事却是不少，更是知道女子求去的不易。
旁的女子脱离夫家，一向是要从身上扒下一层皮来，可自家女儿却是把威远侯府的皮扒了个干净，想到这儿，卫大人担忧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了几许骄傲。
“待见到圣上，你如实回答便是，”卫大人握一握拳头，“剩下的，姈儿你便不用管！”
便是豁出他这一条老命去，卫大人也要把自家女儿保下来！
“爹——”
卫姈还想说什么，马车便缓缓放慢了速度，片刻之后，福德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二位，请下车吧？”
“姈儿，听话。”
卫大人压低声音，又飞快地嘱咐了一句，而后趁着卫姈尚未回答，便一掀车帘走了出去。
卫姈见状无法，也只能跟上，翠儿则是紧紧地跟在卫姈身后，三人一道往宫中去。
折腾了整整一天，卫姈的双脚走在宫中的石板路上之时，天色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
虽是入了夜，可宫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道路两侧的石台上点着烛灯，将脚下的路照得很是清楚。
这是卫姈第一次入宫，她循着福德公公的意思，不敢随便抬头乱看，只盯着自己脚下那块方寸之地，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
彼时他们已经到了御书房之外，这里更是亮如白昼，福德公公先进去通传，很快便将卫姈与卫大人带到了屋中去。
两人老老实实地给景宗行了礼，卫姈仍然保持着头颅低垂的动作，听到这位大虞的圣上缓缓开了口：“你就是卫氏？”
“回圣上，妾身正是卫氏。”
卫姈轻声应是，景宗嗯了一声：“很好，把你在威远侯府看到的，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地给朕说上一遍！”
景宗这话说的公事公办，卫姈也压下不安，从头开始一件件地捋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宋骁，若不是听了他的怀疑，卫姈也不会发现威远侯府之中有这样多的问题。
此情此景之下，卫姈不敢走神，只得将宋骁的身影在脑海中按下，继续老老实实地陈述着威远侯府的情况。
从那跟踪翠儿却被发现的箫承泽手下开始，到卫姈在修德居夜遇箫承泽与人密谈，再加上不久前的绑架之事，卫姈将宋骁从这一系列情节中抹去，只说是自己发现了这些人的异样。
好在北羌人与大虞人的区别着实不小，只消一个语言不同，便能让卫姈成功过关。
饶是如此，当着圣上的面儿撒谎，待卫姈将所有情况一一交代清楚，还是感到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
“……大致就是这些，妾身说完了。”
卫姈收了声，膝盖在地上跪得有些发痛，上方却迟迟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
卫姈和卫大人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回到景宗身边伺候的福德公公，却是能感到一阵接一阵的煞气，正从圣上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福德公公忍不住也把脑袋垂得更低，比起在威远侯府之中听到的，这位箫少夫人当着圣上的面儿，说出来的东西更加惊人。
若一切为真，那箫大公子私联北羌之事，便是板上钉钉！
这位可是三年前带兵攻打北羌的大将军啊！
如此说来，三年前的那场仗……
福德公公硬生生忍住了从后脊漫上来的，想要打个冷颤的冲动，更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御书房中一片静寂，景宗一动不动地坐着，还在消化着方才卫姈说的话。
箫承泽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虽然卫姈不过是个后宅女子，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景宗本就对箫承泽起了疑心，卫姈所言，可以说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景宗的心头。
难怪箫承泽受伤的时机那样巧合！
难怪三年前那场仗会败得片甲不留！
“浪子野心！”
景宗做了个深呼吸，终于缓缓启唇：“传旨，箫承泽与北羌私下勾结，蝇营狗苟，将威远侯府一干人等暂时押入天牢，给朕仔细地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