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姈在花厅与宋四夫人说话的时候,轻水院的氛围一片凝滞。
自那两位大夫离开,箫承泽便保持着双手背后的动作,不发一言,只沉默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白府医。
白府医从瑟瑟发抖到了如今的一动不动,自觉双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饶是如此,他依然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
原因无他,箫承泽身上的怒意着实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白府医是这般,屏风后,床上的简月娆也很是惶恐。
简月娆万万没有想到,她都把证据放到了卫姈屋中,卫姈竟然还能凭借口舌把矛头转到了白府医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简月娆忽然有些害怕,卫姈是不是知道了她收买白府医的事?
可很快,简月娆又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若真是这般,方才卫姈为何没有抓住机会,把自己也牵连进来?
如此看来,卫姈这也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简月娆正不住地安慰着自己,忽然眼前黑影一闪,沉默良久的箫承泽终于开了口。
“白府医,你在侯府也待了不少时间了吧?”
闻言,白府医战战兢兢地点头:“是,有五年多了。”
“五年,”箫承泽重复着这句话,而后声音忽然变冷了,“我竟然不知,侯府养了五年的废物!”
他大步走向白府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姨娘分明没有中毒,你这庸医,竟然胡说八道,兴风作浪,莫非是想让侯府不得安宁?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白府医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大公子,我没有啊!”
“还敢抵赖!”
箫承泽眉眼冷厉,说不出的凶狠。
白府医将他的模样看在眼中,不觉更加胆怯,下意识地挪动双腿往后爬去。
不料箫承泽紧随其后,一脚踹在白府医肩头。
“来人!白府医医术不精,草菅人命,请家法过来!”
箫承泽这一声吼,白府医再也控制不住了,趴在地上大喊起来:“大公子饶命啊!”
“那就说!”箫承泽并不像是很有耐心的模样。
随着箫承泽的吩咐,院中已经跑进来几个小厮,准备把白府医带走,见状,白府医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公子,是简姨娘,简姨娘让我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箫承泽面无表情,周身的温度却仿佛又在瞬间下降了不少。
简月娆心头一紧,白府医这个贪生怕死的蠢货,居然敢背叛她!
“我?”简月娆飞快地想着对策,从床上奋力撑起身子,开口时声音十分虚弱,“白府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我?”
白府医指认的话已经出了口,此时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大公子,简姨娘用银子收买了在下帮她作假,此事千真万确!大公子您一定要相信在下啊!”
简月娆也哀哀出声:“箫郎,月娆为何要做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
“大公子!”白府医的语速越发地快,“给在下送口信的正是丫鬟宁儿!您若是不信,可以问她!”
又被点到名字,宁儿颤抖地站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
简月娆的双手紧握成拳,开口时还得维持着楚楚可怜的声音:“就算宁儿年幼胆小,白府医也不这般栽赃嫁祸!”
白府医:“是或不是,大公子您一问便知!”
简月娆:“宁儿莫怕,有大公子在,定能还咱们主仆一个公道!”
白府医:“大公子——”
“都住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箫承泽不堪其扰,猛地冷声大喝,阻断了屋中的所有声音。
他阴沉沉地看着白府医,忽然道:“你医术不精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胡乱攀咬主子?谁给你的胆子在侯府挑拨离间?”
白府医的心狠狠一沉,简月娆却是在同时猛地松了一口气。
“大公子,在下没有——”
“拖出去!”箫承泽毫不留情地再次开口,“丢到府外,威远侯府不需要这样的人!”
白府医虽然面如土色,但毕竟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因此也没怎么挣扎,便随着小厮们去了。
直到这些人离开,箫承泽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箫郎……”简月娆也出了声,虚弱地唤着,“你无事吧?莫要气坏了身子,否则的话,月娆会担心的。”
在简月娆看来,箫承泽处理了白府医,那便是相信了自己,可她一句话说完,外面却迟迟没有传来回音。
“箫郎?”简月娆不由得又问了一声。
这一回箫承泽动了,他往后走了两步,却没有绕到床前,而是停在了屏风之后。
“月娆。”
箫承泽沉沉出声,简月娆的心无端一紧。
“我知道这段时日委屈了你,但你也不能这般。”
隔着屏风,箫承泽的目光也没有落在简月娆的身上。
这还是箫承泽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简月娆说话,简月娆的心更慌了。
“箫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月娆不明白。”
“你明白的,”箫承泽还是没有放缓语气,“月娆,这里毕竟不是西凉,而是京城,威远侯府是高门大户,我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又来了,简月娆不甘地咬着嘴唇,人人都说她不懂京城的道理,现在连箫承泽都这么说了!
“月娆,我对你的承诺不会变,但在此之前,你要听我的话,耐心地等一等。”
箫承泽一字一句,说得慢而认真,简月娆不由得又有些呆住了。
“箫郎……”
“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轻水院养病吧,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的。”
“你要把我关起来?”简月娆终于听明白了,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箫承泽沉默不语,若是再让简月娆闹下去,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西凉女子,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休息吧。”
丢下三个字,箫承泽转身就走,简月娆慌张地喊了两声,也没有换来他的回心转意。
箫承泽一路走到轻水院外,看了看头顶的阳光。
“去星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