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雨自觉在怀风苑待得太久，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硬是瞪着一双眼睛熬了大半个晚上，天一亮便想办法让春桃溜了出去。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许嬷嬷昨晚便盯上了这位，宋清雨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许嬷嬷暗道这宋大小姐是越学越回去，心下无奈，只能抽出空来，往宋大夫人所居的春岚院去。
她只能负责教习礼仪，宋大小姐如今的模样，只能搬出亲娘了！
许嬷嬷带去给宋大夫人的消息，势必又要在春岚院掀起一阵波澜，不过对于远在时雨院的卫姈一家，却是丝毫不知。
时雨院是宋大老爷精心挑选过的，距离大房几位主子的院落都有些距离，又不显得过分寒酸，安静清幽，用来招待卫家人最好不过。
卫府如今还剩下的人两只手便能数过来，全都安排在时雨院也不局促，清晨起身，卫姈看着将早饭端进屋中的翠儿，顿时感到一阵恍惚。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小姐您起身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翠儿搁下食盒，见卫姈神情有些怔愣，连忙小步走到她身边，仔仔细细地将人打量了起来。
“宋家说没看到咱们府上的大夫，特意拨了一个过来，刚从夫人房中离开呢。”
翠儿的语气有些复杂，眼神也是。
从前，宋府要自家小姐去替嫁侯府，明明是有求于人，态度却高傲得不得了，仿佛是给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可这会儿，宋府伸出来的援手，却当真是给了卫家天大的好处。
翠儿便是以为有宋大公子在其中的作用，这会儿心里也很是纠结。
她向来讨厌宋府和宋家人，便是面上不显，心中的信念也一直很坚定，如今却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
宋府……好像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坏？
卫姈被翠儿的一句话唤回了神，转头却发现这丫头自己发起呆来，再一看，翠儿的心思都爬上了脸，先是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
“宋府只是在做对自己好的事情罢了，毕竟我们也一样。”
卫姈知道翠儿的心结是什么，当年宋府态度恶劣，无非是觉得卫姈对宋府没有用处，只是恰好拿来遮宋清雨的羞；而如今的礼遇，则是因为卫姈揭发了箫承泽，恰好对了圣上的心思罢了。
若说卫姈当真感谢的，那必然是宋骁，若不是他，宋府便是能想到这一层，恐怕也未必会这么做。
毕竟雪中送炭，也怕引火上身。
人终归都是要为自己考虑的，卫姈垂下眼眸，拍了拍翠儿的肩膀。
“我们承了宋府的情，待日后寻了机会，如数偿还便是，旁的无须纠结。”
宋府究竟是不是好人？
卫姈不在意，左右宋府眼下施以援手，双方便是和睦的，哪怕是到了日后，只要别像箫承泽和威远侯府一样来谋害她就行。
翠儿听了自家小姐这一番话，眼中也清明起来，重重一点头，面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翠儿明白了！小姐快用早点吧！”
卫姈坐了下来，目光一扫，食盒中的菜色，仍是熟悉的卫府风味。
“时雨院里有小厨房，后厨的嬷嬷也在呢，”翠儿见状低声道，“毕竟住在宋府已是麻烦人家，奴婢便擅作主张了。”
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是卫府下人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从昨日抵达，一干下人便各个畏畏缩缩，也只有翠儿，因着在威远侯府的经验，还能和宋府的管家婆子们往来几句。
“你做的很对。”
卫姈慢悠悠地搅着碗中的热粥，按照她的想法，卫家不会在宋府叨扰太久，就更是没有必要如此摆谱，让宋家的下人过来伺候了。
“小娘怎么样了？”
打定了最重要的主意，卫姈便又操心起了许氏，昨晚她虽然安然睡下，但到底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毕竟小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卫府虽然孤寂，但也太平得很，从来没有出过乱子，这一番惊吓来的着实太过猛烈了些。
翠儿一边给卫姈布菜一边道：“小姐放心吧，方才那大夫看过，说夫人并无大碍，将安神汤再多喝几日便可痊愈；老爷也好得很，只有小姐你，要坚持换药！”
卫姈忍不住动了动自己受伤的胳膊，在大理寺的时候倒是已经请大夫看过，也拿了伤药，同样没伤到根本。
如此看来，他们一家三口真是万幸。
“是是是，那就得麻烦翠儿姑娘多多费心了。”
“这个好说！只要小姐多喊两句，翠儿马上就到！”
主仆两人玩笑一回，不知不觉也用完了早饭，翠儿收拾着桌面，正想着换药之事，一个不留意，便看到卫姈换了衣裳要往外走。
“小姐去哪儿？奴婢跟着您！”
经过这几次灾祸，翠儿恨不得与卫姈连成一体才好。
卫姈笑了笑：“我去找爹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未落，卫姈已经推开房门，匆匆而去，翠儿站在原地反应了片刻，也后知后觉，从自家小姐今天早上的一系列举止之中，读到了一丝急切。
如今卫姈所住的房间，与卫大人夫妇相隔不过几步之遥，卫姈大步走上台阶的时候，正赶上卫大人从屏风后绕出来。
屋中地方有限，便用几张屏风隔了内外室，卫大人手中端着药碗，见着卫姈便露出一个笑容。
“姈儿来了？小娘无事，不过用了药，又睡下了。”
过去一夜，卫大人面上倒是已经看不出昨晚的疲乏，只不过神情还是有些委顿，便是笑容也有种苦涩的滋味。
卫姈先是应了一声，又道：“正巧，爹，女儿有几句话想和您说。”
卫大人眸光一闪：“走吧。”
卫府入住后，时雨院中并没有留下空房，卫姈与卫大人便站在了空空如也的院子中央。
看着卫姈慎重的神情，卫大人也知道女儿要说的事，定是非同小可。
“爹，女儿昨晚见了宋将军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