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姈早上出门前思虑再三，到底还是没将杨轩的事说出来，只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宋骁对话的内容讲给了卫大人听。
尤其是关于圣上的那句。
“看宋将军的态度，此事非同小可，女儿想着，咱们卫家到底离天家远得很，宋府却不同，此话不妨一听。”
卫大人的表情从震惊到难看，又变作如今的心事重重，听着卫姈给出自己的意见，不由得低头望向女儿。
“这话真是宋将军说的？”
这可是非议圣上啊。
卫姈又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一字不差。”
圣上不是心胸宽广之人？
昨晚离开大理寺之后，卫姈便仔仔细细地思索起宋骁的这句话来。
两世为人，并没有让卫姈对景宗有多一些的了解，前世她根本就接触不到与皇宫有关的事情，更是早早殒命。
虽然今生倒是入宫与景宗对话几句，可君心似海，更别说卫姈当时也别有用心，紧张得很，哪里敢分神去观察当朝圣上？
卫姈只能从宋骁的话中入手。
宋骁特意提及景宗心胸不够宽广，是为了阻止卫大人上报请求离京远调，也就是说，景宗并不想看到卫大人离开？
卫大人在朝中只是六品， 更是从无建树，若不是因为卫姈，硬生生往景宗面前闯了一回，恐怕圣上至今也不会对他留下更多印象。
可若说景宗留意卫大人，好像倒也并非如此，否则便不会在宫宴之上又将他晾到一边去了。
从卫姈的角度上看，她甚至觉得景宗对父亲是不喜的。
回到卫家之后，卫姈才从小娘口中得知了自己被关在威远侯府的时候，父亲的一系列举动，包括上书请见圣上。
每日一封，近乎催逼，这样的态度，任谁也不会毫无芥蒂，更何况是当朝圣上！
景宗只是碍于卫家没有做错什么，才不好表露出来，因而卫大人当时说要调离京城，卫姈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眼不见，心不烦，卫大人总是出现在景宗面前，难保不会撞到圣上的霉头，不如离开，双方都能落个清净。
谁知景宗竟然不是这么想的？
卫姈甚是不解，但这等朝堂之事，她经验不足，只敢猜测一番，却不想随便开口，免得扰乱了父亲的思绪。
卫大人倒是没这么在意，最初的讶然过去之后，看着卫姈小心谨慎的模样，倒是又笑了笑。
“姈儿，你的确长大了。”
卫大人在京中时间不多，父女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有些疏淡，卫大人只记得自己印象中还是豆蔻少女的卫姈，如今已经成了稳重的大人，到了能谈朝中之事的时候了。
感叹一句，卫大人也不藏着掖着：“宋将军的提点来的正是时候，此事恐怕是爹有些心急了。”
卫姈眨了眨眼，感到卫大人还有后话，沉默地继续旁听。
“为父调任回京的旨意，是圣上亲自下发的，也就是说，圣上过问了此事。”卫大人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圣上亲旨让为父回京，不过几月为父却要主动请离——”
卫大人的话没再说下去，卫姈已经明白了。
这岂不是在说，卫大人离开京城本就是自己心甘情愿，反而是圣上多此一举？
卫姈猛地打了个哆嗦，感到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难怪宋骁要与她说那样的一句话，卫大人若是上折请离，谁能保证景宗不多想？
卫大人亦是苦笑，他虽然在朝为官也有不少年的时间，可若是不听这话，一时之间，恐怕还是想不到。
也许他本就不是这块料，想着，卫大人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此事怕是要再做打算了。”
惹恼了圣上，他们卫家那才是真的大祸临头。
卫姈上前一步，低声宽慰道：“留在京中也好，毕竟是熟悉的地方，再者说，圣上既然对爹爹起了注意，说不定咱们家还能因祸得福呢？”
知道这是卫姈故意说来安慰他的，卫大人哭笑不得，心头又浮起一阵淡淡的酸楚。
威远侯府当真是磨人的地方，将他的女儿变成了这般事事周全的模样。
这才是一种因祸得福，可卫大人却宁愿不要。
“好了好了，这事日后再说。”
毕竟是与圣上有关的话题，给卫姈递了个眼神，父女二人都心领神会地暂且住口，将话题揭了过去。
“姈儿，你与宋将军可是有交情？”
卫姈本想问问卫大人离开宋府之事，谁知却猝不及防听见了这么一句，顿时有种莫名的慌张。
她和宋骁之间的交易，还是不要让旁人得知为好，即便卫大人也是如此。
“宋府与威远侯府有不少往来，女儿这才识得宋将军，又因着小娘与宋府四夫人的关系，托宋将军送过些物件。”
想了想，卫姈报上一个稳妥的借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
本以为离开侯府之后，自己与宋骁的往来也该一同结束，卫姈还当真没有想过该如何解释，这下被卫大人问了个正着。
好在卫姈话中并没有什么问题，卫大人沉吟片刻，倒是也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忽而有些不睦。
若只是这般往来，宋骁提点卫姈，便是交浅言深，卫大人只在大理寺匆匆见了宋骁一面，感觉是个靠谱稳重的，此番便更有些奇怪。
或许是为了避免宋府卷入其中，又或许，是为了那宋府的大房长女。
想到宋清雨，卫大人的脸色便更是差劲，若不是她出尔反尔，姈儿当年何至于被送到威远侯府？
“……爹？”
卫姈小心翼翼地睨着父亲的脸色，见听完自己的解释，这位的脸越来越黑，心中不由得也越发没了底气。
难道是她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卫大人回过神来，看着女儿的模样，连忙收敛了一番，不过面上的神情却仍是不太好。
“为父知道了，宋府如此恩情，实在是让卫家感激不尽，更是不好一直这般麻烦人家。我看，待开市后，便让荣叔去打听一下，京中何处的房产——”
“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