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景宗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卫大人是来叫屈的，毕竟被排挤到京外十几年，这也实属罕见，因而压根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更别说卫大人所说之事，也从来不在景宗的处理范畴之内，眼下卫大人一口气说明了来意，呆愣的人反而变成了这位圣上。
屋中一片寂静，景宗眨了眨眼，又把卫大人方才说的话放在心里过了好几遍，这才勉强明白过来。
侯府少夫人卫氏……
京中虽然对卫姈当年嫁入威远侯府的事情津津乐道，但这话传不到宫里来，景宗只知道箫承泽的夫人家世不显，眼下看来，居然是卫珩大人的女儿？
可这囚禁谋害又是怎么回事？
景宗这边正在想着，卫大人又出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便一口气地说了起来。
从箫承泽宠妾灭妻，带着从西凉私奔而来的女子回府开始；到侯府给这女子破格举办盛大的家宴；再到箫承泽把卫姈囚禁在星澜院中，不允许任何人前去看望。
卫大人这段时间都在搜集和威远侯府有关的事，多亏了卫姈先前散播流言的那一手，眼下卫大人所掌握的消息当真是不少。
景宗听着听着，眉头也是越皱越紧，这箫承泽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妻妾之争，虽然是威远侯府的家务事，景宗本可不管，但卫大人这个时候提起箫承泽，却是让景宗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大军出征当天，箫承泽却不甚摔伤了腿。
景宗对此事一直颇有微词，饶是军情来的突然，可箫承泽临到阵前却让他无将可用，景宗面上说不出什么不是，心里已经对箫承泽冷了数分。
若不是箫承泽上不了阵，他也无须临时调遣宋骁，那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这许多糟心事！
本以为只是太过凑巧，可现在听了卫大人的话，景宗忽然觉得，难怪箫承泽分明是马上的老将，怎么会被小贼重伤至此，显然是家宅不宁，人也跟着安稳不得！
“……圣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箫承泽囚禁小女之时，小女的贴身丫鬟趁乱脱逃，侯府之中的事情，她能替微臣作证！”
卫大人陈述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又把翠儿搬了出来。
这也是别无他法，卫大人刚刚回京，空口无凭，翠儿便是唯一的证据。
景宗收敛起心神，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翠儿何在？”
“正在殿外候旨。”
“让她进来。”
得了首肯，片刻后翠儿也走进屋中，战战兢兢地跪在卫大人身侧，没等景宗开口，便又是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倒了出来。
那日翠儿送完了信，便在明书的护送之下回到了卫府，将自己在威远侯府之中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讲给卫府的两位主子听。
听到箫承泽竟然把卫姈关在屋中，许氏夫人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念叨着一定要把卫姈救出来。
卫大人也是出离愤怒，把人像囚犯一样关在屋中，这就是威远侯府的门风？
也正是从那天起，卫大人开始日日往宫中递送折子，只求能面见圣上，亲口说出冤情。
翠儿只是个丫鬟， 前来面圣自然是强忍着恐惧，可一想到被关在星澜院中的自家小姐，翠儿又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一定要救出小姐！
翠儿大声说着卫姈在威远侯府所遭遇过的一切，她是卫姈的贴身丫鬟，知道最多内情，随着箫承泽的行为渐渐曝光，景宗面上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卫大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方才他自己羞于启齿，可翠儿却是将箫承泽用卫大人的官职拿捏卫姈的事情，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情？”
待翠儿终于说完，已经过去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景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双手，走到翠儿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身为侯府奴婢，却状告主人，若是撒谎，那可是要受刑的。”
“奴婢绝对不敢有半句虚言！”
景宗直勾勾地盯着翠儿，说实话，景宗对箫承泽的家事不算感兴趣，便是箫承泽实在过分，他最多也就是把人叫进宫中，申斥一番也就算了。
毕竟是夫妻一场，有什么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为好。
可若是这叫翠儿的丫鬟所言非虚，那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箫承泽一介外放的武将，居然敢把手伸到吏部，还管起官员的任职来了？
这是谁给他的底气？
景宗眼下对着箫承泽，可谓是新仇旧恨，再听着翠儿响亮的否认，更是感到一口气冲上了胸口。
此时的景宗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对箫承泽寄予的厚望，而是又想起了三年前那场失败的大战。
箫承泽身为当时的主将，若真是战死沙场倒也罢了，可怎么能在西凉苟活了三年不算，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心态一变，景宗再看有些事情的时候，想法也就跟着变了，而这一变，显然不是往有利于箫承泽的方向而去的。
“朕知道了，”他收回审视着翠儿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卫大人身上，“卫卿今日所禀之事，朕已经心中有数，会命人详查，尔等先退——”
还没等景宗把话说完，听出了他的意思，卫大人又是咣地一声，一个脑袋磕在了地上。
“圣上！微臣不才，往日无权面圣，只能日复一日地上奏请见，终于得见圣颜，说出冤屈；可小女已经被箫承泽关在府中近十日有余，情况不明；微臣不情之请，恳求圣上现在就派人前往威远侯府，将小女解救出来！”
卫大人敢打断圣上说话，还跟圣上提要求，御书房中顿时静得吓人，一众宫人全都垂着头，屏息凝气。
景宗半张着的嘴缓缓闭上，看不出心绪，只是淡淡地睨着卫大人。
卫大人已经不管不顾，又是几个头磕下去，地上已经出现了血痕，他也恍若未觉。
“求圣上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