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自家小姐再卷进虞京的风波之中。
宋大公子虽然很好，但只要留在京中，关于小姐的一切，便会不停地被人想起，翠儿并不想让自家小姐活在他们的口舌之中。
左右卫府马上就要搬离京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翠儿心道，她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谁知这话刚说出口，外面便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整辆马车都跟着晃了两晃。
明书刚跳上来要驾车，便听到翠儿这句，顿时身子一歪，险些一头又栽下去，好悬才拉着缰绳稳住了身子。
议论人被当场抓包，翠儿猛地捂住嘴，一双眼睛无措地看向卫姈，又缓缓扫向车帘之外。
这明书不是在前面吗？怎么会忽然跑到自己这辆车上来？
卫姈看着她的模样强忍笑意，又抬高声音：“可以出发了？”
“正，正是！”明书清了清嗓子，也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一本正经起来。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倒是挥散了卫姈心头的不少阴霾，随着马车晃动，一整晚的惊吓和气愤纷纷退去，无尽的疲倦涌上心头，不多时，卫姈便坚持不住，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此时已经快到子时，正是新年旧年交替的时候，往年街上灯火辉煌，炮声震天，今日却冷清凄惨，因着北羌人的袭击，城中早些时候已经开始戒严，这会儿功夫，只有身穿盔甲的兵士在街上来回逡巡着，面上满是警惕神情。
远处的宫中倒是灯火通明，可想而知景宗今天晚上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不过这些卫姈都没有看到，她沉沉睡去，直到马车停下，才被翠儿小声唤醒。
“小姐，我们到了。”
卫姈睁开双眼，好奇地探出头去，想看看自己暂时的落脚之处。
明书方才对着苏大人的时候，虽然用的是宋府的口吻，但卫姈却是知道，他听从的是宋骁的安排罢了。
宋府如今已经平安无事，卫姈又离开了威远侯府，按着她对宋家人的了解，日后双方便已是相安无事，互不联系。
没了侯府这层复杂的关系，区区一个卫家，还不值得宋府如此上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卫姈本以为宋骁会寻间空闲的院子借给卫府，谁知抬头看见宋府宽敞的大门，卫姈顿觉脑中一片空白。
宋府？
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又重新去看门头上的匾额，偌大两个字，她自认还没到能看错的程度。
可，怎么会是宋府？
“卫姑娘， 请吧？”
明书的声音又一次隔着车帘响起，压得很低，听上去似乎有些急切。
卫姈却坐着未动，甚至还放下了掀开一半的车帘。
“这是宋将军的意思？”卫姈不解道，“却是为何？”
为什么要将他们带来宋府？
车帘之外，明书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相。
为何？
他也想知道啊！
宋府安全之后，明书兴奋过头，面对宋大老爷的盘问，一时不小心，将自家大公子先前派下的活计说漏了嘴，几乎是立刻就被抓住。
宋大老爷是何许人也，三言两语便将情况探出个七七八八，明书就是想兜也兜不住。
宋大老爷当时那好像要吃人的模样，明书至今还记忆犹新，当然，更加记忆犹新的，还是后来大公子笑里藏刀的一巴掌。
两边轮番吃挂落也就算了，明书不光心里苦，等接到大公子的命令，顿时觉得还是自己的命更苦！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卫家人接到宋府！
这倒不是明书没有同情心，和卫姈所想差不多，宋骁在虞京有不少私产，随便找一个都足以让卫府舒舒服服地落脚下来。
卫姈送去西北的信救了宋骁的性命，明书对她也是感激万分的，可越是如此，卫家人在宋府落脚便越是让人为难。
看宋大老爷的模样，定是不会欢迎卫姈，而这个说服宋府大当家的任务，就被宋骁无情地压在了明书身上！
思绪至此，明书只想狠狠给当初的自己一脚。
他要是不多嘴该多好！
长叹一声，明书还得打起精神回答卫姈的问题。
“卫姑娘，如今这京中也不知道究竟太平了没有，卫府的人本就……，这等时候也找不到护院，留在外面不安全，还不如暂且留在宋府，那些北羌人的胆子再大，也没本事闯到这里来。”
明书这话倒是说得很有道理，可卫姈却还是十分抗拒。
她帮宋府，只是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可如今卫姈已经脱离了威远侯府，再和宋府来往，耗的便是双方的交情，而卫姈自认是没有这样东西的。
再者说，来到宋府，总是不免要让卫姈想起身在威远侯府的那段日子，对于卫姈而言，桩桩件件皆是梦魇。
可还没等卫姈说什么，便听得从宋府院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大老爷到了！”
明书的身子猛地紧绷起来，他的硬仗来了！
“见，见过大老爷！”明书开口都忍不住结巴了起来。
宋大老爷带着一行小厮，步履匆匆地迎了出来，站在门前，看着两个宋府小厮上前将卫大人搀扶了下来。
卫大人的脚步有些踉跄，方才在大理寺之中时， 他一直绷紧着神志，等一切结束，方才敢放松下来，顿觉周身疼痛不已。
除此之外，卫大人看向宋府大门，动作也更是僵硬了几分。
这地方他没来过，私下倒是骂过不少回，连带着在朝中要敬称宋相的这位……
“瑞玉兄！”
明书惴惴不安，卫大人难得心虚，都以为要撞上一张黑脸，谁知宋大老爷竟然亲自上前，十分亲切地称呼起卫大人的表字来。
“快快请进！”
宋大老爷抬手引着卫大人往院中去，一行婆子丫鬟更是等在门前，将许氏夫人和卫姈扶着跟在后面。
“今晚之事，宋某已经知道了，那北羌人着实胆大包天！瑞玉兄放心，这段时间，你们就安心住下，定不会有人来扰……”
宋大老爷客客气气地带着卫府众人走远，只留下明书独自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大公子交代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