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不动盯着我,和蔼可亲的语调在我听来如同厉鬼索命。
安月山淡然道:“陈生家,你有什么意见吗?我今晚也住他那。”
安行义道:没有没有,月月开心就好啦。”
然后阴测测地盯着我说:“就是太麻烦陈总了吧?不如让月月晚上回家住,第二天再来?”
我谢天谢地地要答应,安月山却再一次在我之前道:“不行!”
“怎么?你们晚上都不让下班吗?你跟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一说到这个,安月山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闷声说不出话。
我赶紧道:“那衣服也拿好了,安警官,你明天再来公司就行了……”
安月山看着我,她那眼神宛如我是一个提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我实在受不了了,问道:"照安总说的,工作也没有这么个加班的道理。“
我以为搬来安行义,安月山就会懂我的暗示——我无能为力,你听她话。
怎料安月山再一抬头时,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要带陈生一起回家。”
我愣住了。
安行义也愣住了。
我说:“不不不,太麻烦了太麻烦……”
“好,爸爸支持你的事业。”安行义打断我说道。
我又愣了,这回愣住的只有我一个人。
其实安行义的心思不难猜测,如果强硬要求女儿,宝贝女儿就会记恨这个父亲,那不如像这样大家各退一步的,谁都顺心。
更何况,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放心。
等我回神时,已经到安家别墅了。
安行义结束一天的辛苦,先在管家陪伴下去往书房打理,换身居家舒适的衣服。
一个佣人来到我面前,给我提了双拖鞋道:“先生,我先带您去客房落脚,您方便好来卧室找安先生就行。”
“好。”
与此同时,安月山拦了我一下说:“我来带。”
阿姨笑了一声,边“诶呦”边挥了下手,转身走了。
我看向安月山,她却扭过头不看我,往前走去,我只好跟上。
我道:“你平常都是住这里吗?”
“不是,租房子。”
我又问:“为什么?”
“离上班近,方便。”
“……”
和安月山聊天总像挤牙膏,挤一下出一点。
我没话说了,她却时不时瞟我一眼,好像在等我说话。
我问:“你就没什么想说想问我的吗?”
——干嘛想跟我说话又等着我问呢?
安月山想了想,道:“有。”
“什么?”
还真有?
我突然有些好奇她会问个什么。
安月山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你喜欢我?”
我好歹也经历了那么多年社会毒打,这种话一听就感觉是在悄悄问:“你喜不喜欢我?”
她说:“没有。”
我有些尴尬,道:“也是,才认识都不知道我的曾经和过去,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好人,还容易被骗。”
安月山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我的:“但是如果我喜欢你,即使不知道你的曾经和过去也无所谓,因为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被骗也没关系。”
她的眼眸淬上了头顶的灯,灯光下眼角的泪痣更加明显,让她清冷得不像凡间物,眼里却浮动着滚滚红尘。
不知道是因为此刻太过美好,还是因为那些话太过绕心,我愣了一下,回神想要再看她的眼里是什么时,她却转头继续带路了。
“只是如果。”她说。
上了楼,又拐了个弯,一面墙清一色是卧室,另一边则是半人高的栏杆,栏杆下面是一小块拟生态绿植,大概有两层楼高的落差,还有藤蔓顺着墙爬。
我问道:“这些植物这室内,不会长不好吗?”
安月山道:“不会,有功能灯。”
哦~我心里了然,就像是无土栽培那种灯。
“你在这里休息吧。”安月山给我指了这一排的第一间屋子,道。
我道:“好的,我打个电话告诉沈春娇,我们不回来了。”
安月山点点头。
我举起手机,还没打,就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我听见脚步声,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一个略尖的女声,阴阳怪气的,算不上好听。
“哟,妹妹,你也会带人回家了呀?”
下一刻,她的身影才出现在拐角——花哨的衣服,繁杂的首饰,微仰的下巴,一副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
安月山皱了皱眉,道:“干嘛?”
“不干嘛就不能来看看你啊?”
“不能。”
“好好好,是我妈听佣人说你今晚回来,让我来叫你去吃甜糕。”
安月山舒缓了眉目,我感觉是因为提到了这个女人的妈妈。
那女人最后看我一眼,从头扫到脚,转身就走了。
我问:“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如果是一个妈,就不会说“我妈”了吧?
安月山摇摇头:“是亲戚。”
“亲戚?”
我一下子想到周雪洁的那些亲戚,心里下意识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妈妈过世早,我爸怕我缺乏母爱,外人又不放心,就把我姨妈接来家里住了,我姨妈是我妈的表姐,离异带着我……姐姐,张雪。”
原来是这样。
我心下了然,安月山被保护的那么好,说明她姨妈还挺好的,不是所有亲戚都不行。
安月山又道:“我姨妈很好,很支持我的事业,鼓励我做我想做的事,所以,我这次隐瞒了我爸,跟进了苗丹登的案子。”
我一愣。
不对劲,这姨妈不对劲。
有种表面上哄着,实则害着的感觉。
安月山都二十六岁了,姨妈不会还缺心眼儿吧,这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我问道:“那她知道你跟进了个这么危险的案子吗?”
安月山道:“知道。她一开始听见急得劝我,还想告诉我爸,都被我拦下说服了。”
这……真正关心你的人,说服得了吗?
让你住我家一下,安行义都要死要活这说服得了吗?
什么外人不放心,实则怕是亲戚更危险吧!
我跟安月山说:“你要去吃甜糕吗?”
“你在……我不去了吧,一会儿我陪你见我爸。”
说的跟见家长似的,我压下心里不对劲的情感,跟安月山说:“还是去一下,我见见你这阿姨。”
如果真不是什么善茬,我就想办法让安行义也看见她的真面目。
原来看起来这么风光靓丽的安家,内部也有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