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家伙忙了一天,可是谁都没有去睡,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卷轴上那一串长长的名单压得人喘不过气。
还是梅郞先开口了:“共四十三人,除掉孩童和老人,女子人数达到三十余人,若加上还未报案的,可能会更多。”
慕云锦扯了一下有点褶皱的袖口,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苦主,可以明正言顺的开始调查了。”
“就算有了苦主,我想应天府也未必会松口。”秦瑟挑了一下灯芯,“他们又不傻,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得对,”梅郎坐在摇椅上摇着扇子,是所有人里面看起来最轻松淡然的,“最好是避开应天府,若能以别的由头查案,会方便许多。”
慕云锦想了想,道:“我这就回去,让父亲想想办法。”
“广平候?”梅郞挑了一下眉,“听说他一直都反对你查案,你摆‘敕案台’他也阻挠了吧……”
慕云锦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片刻后又道:“父亲若不相帮,我便去找师傅,他定会鼎力支持。”
梅郎听后不语,少时的思忖过后,他道:“也好!”
“从这些案件来看,女子失踪案有一定的规律可循,都是15-20岁之间,而且通过画像来看,相貌中上,且琴棋书画女红,至少都会一样,由可见,女子失踪案应该可以规为一案,其它几个零散的失踪人口,没有什么规律可查,与这个不能并案。”慕云锦站了起来,“我会把其它的几个交给我大理寺的朋友。”
“可是那是画舫之上的那人?”秦瑟问道,自那日画舫遇险之后,没再听到他的消息。
“放心,”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冲她一笑,“这个案子,他还是会尽力的。”
“那我便去这些女子家中查访,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说完这话,她看向梅郎,“师傅,小五那里有消息了吗?”
梅郎站起来往外走,道:“快了吧……”
秦瑟皱眉:“师傅你去哪儿?”
“流连院!”
流连院内,沈晚秋的房间,两杯酒,一对人。
恰逢伏天,晚上不见凉意,沈晚秋没有接客,穿着薄薄的纱衣在窗下罗汉床上对月小酌,未有多久梅郞就来了,婢女通报后便直接让他进来,她也没有更衣,慵懒地斜倚着。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梅郎在五足圆凳上坐下,笑道:“许久未来了,想来尝尝你的‘醉春’。”
沈晚秋拿着洒壶从塌上起来,莲步轻移,走到桌边顺手捏了个杯子,“看来还是我的酒更吸引你。”她将洒杯倒满,递到他面前。
梅郎刚伸手接,谁料她又缩了回去:“都道梅郎最是温柔,可怎么在我这偏偏那么心狠。”她说话时眉目含情眼波微动,娇美之姿呼之欲出。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道:“若是换了别的男人,可能还吃你这套,可在我梅郎面前,就别演了……”
“你捏痛人家了!”沈晚秋皱眉,红唇微微嘟起,又换了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梅郎从她手中把酒杯抠出来,仰头一饮而尽,道:“都知道你是金陵城最有名的花魁,是最厉害的医帅,但是没想到,你的酿酒技艺也这么出类拔萃。”
沈晚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上,道:“若是没有这个手艺,怕是十辈子都等不到你。”
“有如此良人美酒,我怎会舍得不来。”
沈晚秋咯咯一笑:“你就不怕哪天死在我手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一笑,“更何况,咱俩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你呀!总是这么无趣,”沈晚秋与他对饮一杯,接着道:“不过,你可千万别死在我前面。”
“为何?”
她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要死在我手中啊!”
“不如……你现在试试?”
这话说完没多久,空气安静了下来,屋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站在门外的婢女心中忐忑起来,就怕空气突然凝固……
果然,接下来,从屋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瓷器破碎、桌椅断裂的声音,还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仰天长叹:又要去置办家什了……
一盏茶功夫后,屋里安静了下来,婢女门进去,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屋子的狼藉还是让她额角跳了一下。
和下人们快速地收拾好屋子,婢女默默地退了出去,出门前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个才买了没几天的桐木琴,还好今天姑娘没砸琴,上把琴的尾钱还没给人结呢……
待得屋里安静下来,梅郎道:“今夜又陪你练了几手,加上前些日子的,你要用什么还?”他转了几步,想找个地方坐,才发现连个木头疙瘩都不剩。
沈晚秋把垮到胳膊上的纱衣拉回肩上,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将步摇扶正,道:“瞧,你又毁了我这里,该怎么说?”
梅郎索性往地上盘腿一坐,示意她也坐下,沈晚秋犹豫了片刻,也坐了下来,二人就这么坐着又喝了起来。
“说吧,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儿?”酒过几旬,她开口问道。
“还是晚秋知我。”梅郎笑笑,不再与她绕弯,“一年之前,有两个女子曾来过流连院,你可记得?”
“来这儿的姑娘多了去了,我怎么会记得?”
“其中一个脖子上有一块胎记,另外一个眉心有一个痣。”
沈晚秋的眸色突然闪了一下,转瞬即逝,她喝了口酒,道:“不记得了,你在找她们?”
“你知道的,”梅郎并不否认,“我一直在找人。”
“怎么会找到我这里?”
“有人亲眼看见她们进了流连院。”
“这事儿你该去问老鸨,我整日在这后院,前面的事儿我不清楚。”
“问过了,没有结果。”
“那就是没有,”沈晚秋忽然盯着他,“那女子对你很重要?”
他迎着她的目光:“很重要!”
她的眼中荡起波纹,随后她一笑掩住了眼底的情绪:“瞧我,明明知道的还要问,真是自讨没趣。”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梅郎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顿住了,“你若是见过她,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