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将我炼成了药人。
可笑的是，这些法子都是我曾经告诉他的。
为了救当今皇后，他全然不顾我的生死，任由府中下人欺凌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药人亦可是毒人。
更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原是那位名满九州的少年神医。
1、
门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照了进来，他就站在门口。
我坐直了身体。
被炼成药人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云清，这一年，辛苦了。”
他说得很惭愧。
我撑着墙站了起来。
“宋聿，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直直地盯着他，妄图在他的眼里寻找答案，但是他避开了。
“我只想你给我这痛苦的一年一个交代！有这么难回答吗！”
“云清，你只要知道我是爱你的就行。”
见他仍旧这般平静，我撩起了衣裙的下摆。
“你知道我失去了一条腿吗？”
他平静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
至少在这一刻，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一点在乎我的。
“谁做的。”
宋聿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刺得我冷呵一声。
“你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的。”
肌肉萎缩是炼制药人必须经历的，也是我曾经和他提过的。
他似乎是想起来了，眼眶里突然就涌上了几滴泪。
然后整个人就像打了败仗一样，整个人都颓了。
“云清，你受苦了。”
“是啊，和离吧。”
气氛凝滞了好一阵。
宋聿像是没有听到，抱着我离开了后院。
听着他胸腔内有力的跳动声，我忽然就有些烦躁：“宋聿，你别当没听见。”
从我的角度往上看，能看到他额角处暴起的青筋。
“云清，我能怎么办！”
“她救过我的命！”
宋聿被我逼得不耐烦了。
他这幅模样和当初那个不远千里上山只为娶我的少年，判若两人。
“云清，你不能这么自私。”
在生命面前，谁又是不自私的呢？
他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窒息。
“那你怎么不将自己炼成药人？”
宋聿终于闭嘴了，我看他几次三番张嘴都没能反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吧。
谁不惜命呢。
只是不惜旁人的命罢了。
又或者可以说，不惜我的命而已。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被安置在主院。
伺候我的嬷嬷时常劝我，要学会讨好宋聿。
“王妃，您若是想在王府站稳脚跟，这学会伺候王爷可是最重要的一步。”
一开始还好，后来听得就厌烦了。
用晚膳的时候，我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你是这个家的主人，往后这些事不用再来问我。”
说着，他就往我碗里夹了块鸡肉。
“你要多补补。”
我低头吃完了碗里其他的菜，唯独那块鸡肉被我撇在一旁没再动过。
他看到了，却没有说什么。
但他好像忘了，我吃不了鸡肉。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就都忘了。
当天晚上，我早早就了寝。
没想到宋聿处理完公务后也来了。
他从后背抱住我，将脸埋进了我的颈窝：“阿清，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我清醒地听着屋顶上的乌鸦叫声还有他沉重的呼吸。
“不能。”
这是我心里的回答。
2、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他还在旁边熟睡。
我越过他下了床。
待我在后院遛完一圈时，就看到了在主院到处发火的他。
“阿清，你到哪去了。”
宋聿脆弱地抱住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是不想要你了。”
那禁锢我的双臂松了力道，似乎没想到我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宋聿，你明明心里都有人了，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方式绑着我。”
“那个人叫苏瑾，对吗？”
可笑的是，这个名字还是在他昨晚说梦话的时候知道的。
“你做梦都忘不了的人，我怎么争得过？宋聿，和离吧。”
他很慌张地想要和我解释，就被匆忙跑来的侍卫打断了。
“王爷，皇后要撑不住了！”
上一刻还妄图解释的宋聿，下一刻就不顾我半残的身体将我拉上了马车。
我若是现在还不清楚，那就是真蠢了。
只是被这皇家中的荒谬事惊到罢了，比我从前看到过的话本在还要精彩。
弟弟爱上哥哥的老婆，想想都惊世骇俗得很。
可偏偏这弟弟还是我的夫君。
直到我看见那个叫苏瑾的女子时，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你便是为了这样的女子，要我的命？”
那女子面色蜡黄，身上的珠宝首饰即便生病了都没有摘下来，活脱脱个暴发户的模样。
宋聿那双剑眉瞬时蹙了起来：“阿清，你不可这般说人。”
好一通说教。
接着我就被带去偏殿放了三碗血。
当我撑着那副虚弱至极的身体出来时，我看到了十分旖旎的一幕。
那位苏醒的皇后靠在我夫君的怀里，亲了我的夫君。
而我的夫君也沉溺于其中，我仔细地瞧了瞧，若不是现在是白日，这两人的衣服恐怕已经都丢到地上了。
甚至于，她嘴边的血还留在我夫君的唇角上。
算是这世上极其恶心的事了。
宋聿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回去，一转身就看到了我这个不识好歹看戏的人。
“阿清…”
他有一刻的手足无措外加慌乱。
“你就是云姑娘吧，谢谢你救了我。”
那刚躺回去的皇后又重新坐了起来。
我想，这两兄弟应该都是看中了这姑娘的楚楚可怜了吧。
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什么可以夸赞的地方了。
“皇后娘娘，您若是想谢我，就赐我一道和离书就成。”
“不可！”
这道反驳的声音不是宋聿的，倒是有点像…
“云清，好久不见。”
周围的人都跪了下去，独剩我一人在原地直直地站着。
是熟悉的面容。
也是我最熟悉的朋友。
3、
我从没想过再见到我这位好友会是在这个地方。
“云清，事急从权，我…没别的法子了。”
我当即笑出了声。
每个人都说自己身不由己，每个人都不愿意为了救人献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你们就做主要了我的命是吗。”
“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大声表达自己的不忿，可这具身体却没撑住。
这长达一年多的折磨就这么虚无地结束了。
回到王府后，大把大把的金贵药材进到了我的胃里。
皇帝也派太医来过许多次，但都不管用。
宋聿抓住徐太医的领子：“什么叫救不了了！”
“那法子明明就只会要她半条命而已！”
半条命就不是命了？竟然说的这样轻松。
那白胡子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站着，十分惶恐。
“王妃的身子早年受了极大的伤害，落下了病根，若是好好疗养，长命百岁都没问题，但……”
但偏偏我被炼成了药人。
宋聿缓缓走到床边，握住了我的手。
“就没有别的希望了吗。”
他的头是低垂的，让人看不清表情。
“若是王爷能找到苏神医，倒还有一丝希望。”
徐太医的话让宋聿立马振奋。
“阿清，我一定会找到他来救你的！”
又是一句无用的保证。
“你找不到的。”
“可以！我知道他在哪！”
他怎么会知道，我好笑地盯着他。
这世间，怕是只有我对那位苏神医的行踪了如指掌了。
次日，我们就进了宫。
“皇嫂，请你救救云清。”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不远处的皇后，想知道她会如何救我。
果然，她开始有些无措了。
“阿聿，让云姑娘在我这住下吧，我也能尽心些。”
我好笑地看着宋聿松了一口气。
他怕是以为这位皇后定能将我医治好。
也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看上这般蠢笨的男人。
当天夜里，我顺理成章的在未央宫的偏殿住了下来。
宋聿并没有如我所料想的那般离开，反倒是和我一起住进了偏殿。
“你这般离不开皇后,当初为何不和你皇兄争一争？”
“阿清，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
一听他拿喜欢说事我就没了听下去的欲望。
掖了被子睡觉。
第二日，趁着宋聿上朝，我离开了未央宫。
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待在他的身边了，我必须离开。
可明明就只离宫门一步之遥，却因为那条残缺的腿，我被皇后的人抓住了。
“云清姑娘，谢谢你救了本宫的命，但你是万万不能再待在他身边了。”
我的命运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
皇后将我送给了本朝最大的奸臣，左相。
那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夜。
在那一夜，我失去了尊严，失去了骄傲。
黎明初醒时，我穿好已经被撕的破烂的衣裳，走出了厢房。
“你不会是想去寻死吧？”
林之，就是那个左相，他在我身后嘲讽地说道。
我站在荷塘边，抬头看向头顶的阳光：“不至于。”
“就是想报仇了。”
“我帮你。”
即便我知道他其实也是有利所图，但不得不说，这句话短暂地带给了我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