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元春陷入了回忆，他叹了口气，开口缓缓说道。
“……那年云州大疫，开始只是几个人，几乎四五天时间就蔓延至整个州府，医者们措手不及，根本想不到有效的控制方法。
当时有好几个城都将面临烧城危机，这个时候她出现了，她本是闺阁女子，却毅然参与到疫症当中，提出了行之有效的防范措施，非但如此，还与我等一同研究药方，最后还是她找到关键配药……”
鲍大夫讲到这场大疫时，又恢复了滔滔不绝。
云朵朵光是听就心生向往，她可以想见她母亲不忍百姓被烧，顶住世俗，冒着生命危险参与抗疫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她去做了，救下了那么多人。
她的母亲很伟大。
可为何这样的人，最后会莫名死去？
“……最后她要求云州官员将她的名字从请功名单剔除，又回到闺阁之中去了。”鲍元春说到这，语气满是遗憾。
那样的人，本该能成为名满天下的名医的。
云朵朵有觉察到鲍大夫谈起她母亲，就有种慷慨激昂的感觉在里头，面色还有些红，仿佛还有崇拜。
还有那么一些……爱慕？
“您说的是已逝的定远侯夫人姜如，我倒不知我这表姑竟有这般能耐。”云朵朵故意说道。
若自己不说自己与母亲有关系，想问些深的只怕问不出。
“表……表姑……你不是说你不是……”鲍元春又开始结巴。
“我只是不想和那姓姜的老头套近乎。”云朵朵颇为烦躁地摆摆手。
鲍元春颇有同感，“那老头是挺招人烦……”
他又仔细看了看云朵朵的脸，觉得确实跟姜如有几分像，当下就信了她的说法，看她的眼神立即就有几分像看自己的子侄了。
云朵朵自然感觉得到，心中不免觉得这鲍大夫倒是心性单纯得很。
“我那表姑死得突然，姜家在她死后就与云家断亲，我那表妹当时才五岁……唉……”云朵朵面露悲色。
鲍元春却摇摇头，“那样的外祖家即便不断亲，又能给你表妹什么助力，不过我听说定远侯与老夫人待云小姐极好。”
那您听说的还挺细，不会是刻意打听的吧？
云朵朵想起母亲忌日坟前看见的背影，遂问，“我表妹说今年表姑忌日，曾见有人祭拜，那人可是您？”
“不……不是……我怎能……坏她名节？”鲍元春磕磕巴巴道。
提到母亲就开始结巴，不过说的应该是真话。
其实云朵朵也只是问问，那背影她看着眼熟，应该是她认识或见过的。
尽管这么说有些对不起父亲，但她真觉得鲍大夫对母亲感情很真挚，不然也不会在母亲死后，仍然在意她的名节。
“我表妹对表姑的死因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她母亲医术高明，不该不治身亡才对，鲍大夫您怎么看？”云朵朵追问。
她觉得鲍大夫既然对母亲这样关注，或许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这我并不清楚，当时我回云州有事，并不在京城，但在到达京城后，却收到一家当铺送来的医案，那字迹......我认得是如......定远侯夫人的字迹。”鲍元春面有戚戚，眼眶微润。
如娘知道自己醉心医术，但男女有别，他们并不能一起探讨病症，就将她遇到的病例都留给他。
他当时还想她在弥留之际还记得给自己留医案，是否......是否有那么一些......
“那当铺的人可有说是何时收到的委托？”云朵朵的话将鲍元春从回忆中拉出。
他细细想了想，“那当铺的伙计当时说找我大半年了，我当年也是这个时候回到京城的，这么算应该是十一年前的夏天。”
所以母亲是刚刚患病就找当铺给鲍大夫送医案，她那时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是中了无解的毒，还是得了绝症？还是......为人所害？
云朵朵有些心疼那时候的母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面对丈夫与年幼的女儿却不能说，还要安排身后事。
那该是多绝望？
“能否......将医案借来一观？”云朵朵说这话时，眼泪溢满眼眶。
鲍元春不想借，那医案他都没敢多翻，将医案抄出来就封存起来，他生怕把这点念想给翻没了。
可说不定是如娘的女儿想看呢？
他有些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