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既然能想到，祝颜歌也能想到，这件事很轻而易举地能和昨天霍渊回王府万人空巷的场景联系起来，若是东凌帝有心，没准还会给霍渊扣一个想要谋反的帽子，这么来说，昨天那一场百姓拥戴，真的是毫无组织的吗？原来他们几个人被团团围着，压根就不可能看到他们的脸，是谁第一个开始喊霍渊并跪拜的？
东凌帝双目沉沉，他不至于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这凌江之前被东凌打怕了，肯定怕霍渊重新回来，所以就这么故意刺激他，想要他忌惮霍渊，把霍渊牢牢捂着。
若是换做平时，使臣可能就已经成功了，他们确实拿捏准了东凌帝多疑的心思，只是此刻朝廷已经无人可用了，他巴不得把霍渊供起来呢。
谁让东凌好像除了霍渊确实无人可用，之前凌江根本就不成威胁，从他走了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不过这口气不吐不快，不能像之前那样吐到霍渊身上，就只能恶心恶心使臣了。
“没有想到使臣这么欣赏阿渊，回头倒是可以和他探讨探讨战术，毕竟他和你们也算是老朋友了。”
使臣微微一笑，没有被这种低级的激将法给激到，很快落座了。
一群伶人踩着轻盈的脚步走了上前，扬着袖子开始跳舞，来招待使臣的伶人自然不会是那种手脚僵硬的，舞姿十分轻盈，说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也不为过。
使臣看得却兴致缺缺，只喝了一口茶，神色之中充满一种未知的戏谑，“边境战事不断，没有想到京城还是这样歌舞升平，陛下，你是不是有点太不知道人间疾苦了。”
这话的讽刺意思就太明显了，东凌帝似乎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把酒倒在使臣脸上，只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使臣，我想这次你来不是为了说一些风凉话的，我们两边都和平才是对边境百姓最大的善事，于其在这儿说尽风凉话，不如想想怎么停下来，让边境百姓早日挣脱战争之苦。”
“陛下当年针对我们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这个吗？”使臣的语气却不是那么愉快，“我们边境的百姓也因为你们而常年忍受战乱。”
霍渊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唇角，其实这一切说来，还真不能怪东凌，因为是凌江那一边主动进犯的，他们也不过是保护东凌国土，但是今天说这些显然不是这么合适，谁知道凌江那一边听完他们的话会不会就此恼羞成怒，进而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过往之事，是非对错，还是由后人评说吧。”东凌帝又温了语气，“今日不如先来说说眼下之事。”
使臣依旧十分傲慢，“陛下，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足够让我们休战的理由，我是不可能会罢休的。”
这意思也很明显，只要你给的够多，休战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知道你指的条件是什么。”东凌帝开始装傻，“只要不在祸害百姓，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使臣看破不戳破，微微一笑，“只要把夕云十三城割地，并给我们十万两，我们就可以保证一年之内和你们和平相处。”
东凌帝脸色微微一凝，眯起双眼道，“你自己觉得这个条件可行吗？”
“若是不可行，我自然不会跟你提出来。”使臣哼笑了一声。
“不可能。”东凌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们就等着我们这边接着下战书吧。”使臣说着，就要起身，目光在霍渊身上流连了几圈，“反正如今你们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战神了。”
东凌帝冷笑道，“只要他是我儿子，我就是跪着求他，都得把他求到你们那里去，不然你们会怎么对待夕云十三城之中的人。”
祝颜歌看旁边霍渊面色几乎黑得快要滴出水来，忍不住问了一句，“夕云十三城很重要吗？”
“很重要，就在凌江与东凌交界处，如果真的割给了凌江，他们肯定还会想尽办法来攻打东凌，而且到那个时候，东凌不会有还手之力的。”虽然面色阴沉，但是霍渊跟祝颜歌说话时，还是尽力温和了一些。
祝颜歌有些不解，“那不是想也知道东凌帝不可能答应吗？开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条件出来，还不如直接开打呢？”
霍渊却缓慢地摇了摇头，“不，他们不过是想要让我出手罢了。”
果然，下一秒东凌帝就看向了霍渊，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全是一种挫败感，“阿渊，我也算是征战半生，虽然战绩算不上多光彩，但是也从未退让过一步，我知道你对我们颇有怨恨，只是如今国仇家恨在前，你能不能先暂时饶恕我们一回？”
东凌帝肯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话，已经极不容易了，他还缓缓走下阶梯，佝偻着背，眼看着就要涕泗纵横。
“没有必要。”霍渊轻声说道，“父皇，你不是已经说过，我去天晟做质子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如今你又在这里挟恩图报，又是何意？”
“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一笔勾销呢，我们之间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
霍渊扶额，叹气，“这就是你骗我的原因吗，你做了这么一场戏给我看，想让我有什么反应，愤怒，然后接着像当年那样，被你捆着上战场？”
祝颜歌微微愣了一下，“做戏？”
“这个人不可能是凌江人，尽管凌江口音已经模仿得七八成了，可是凌江人不喜欢自称我，一般说吾，父皇，下一次做戏之前，还是去了解一下当地文化吧。”
东凌帝脸上的表情僵硬住了，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假的？”祝颜歌歪头。
霍渊倒是愿意回答她，“而且这个人，还是我们认识的呢。”
不需要他多说了，他们两个之间认识，在东凌皇宫，而且擅长易容现在又不在场的人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