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珏低头沉吟，似乎在想着该如何措辞。
祝颜歌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怎么？想好怎么狡辩了吗？”
楼珏十分老实地说，“还没有。”
这态度反而叫祝颜歌一噎，双手环胸哼了一声，“你没有想好？让我替你说吧，你想让霍渊登上九五至尊位置是吗？”
楼珏似有些困惑，“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我一开始可是和他站在对立面的，他应该也很清楚，我是霍寒那一边的人。”
“可你从头到尾，可没有表现出一种你是霍寒之臣的样子。”祝颜歌也担心声音太大，惊扰了祝恒海，不由自主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看到的是你对他冷眼旁观，高高在上，仿佛总是在无声呐喊：我就看你什么时候玩完。你没有为霍寒做出任何益事。”
而且她猜，楼珏也从来没有把霍渊当成敌仇来看。
楼珏抚掌而笑，“有时候，我真的觉得长公主殿下的想象力，可以养活十多个说书先生了。”
这就是不肯承认了。
不过眼下就算他一口承认，祝颜歌反而又要迟疑了，于是她露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记住一点，想要如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摆弄我，是不可能的。”
“我猜也是。”
“所以你越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越不可能做什么，你想让我记恨霍渊，去杀了他，去激起他的野心，我告诉你，没有那种可能。”祝颜歌上前一步，几乎是凑在楼珏耳边道，“你玩了我这么久，我就要让你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全部泡汤。”
楼珏看着她潜藏在灯火之下，那一张戴了人皮面具显得十分平凡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想，你会去的。不过我很期待你去了之后会如何做，毕竟你不好掌控啊。”
刚说完，屋外的农人就敲了一下门，扬声说道，“楼大夫，药已经都给你抓过来了。”
楼珏示意他进来。
祝颜歌拿过药拆开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看向农人，“在屋里弄一个火灶，我要在这里煮药。”
“啊？”农人有些不解，“去厨房啊，若是你不方便，我让我媳妇帮你煮嘛。”
农人的媳妇在一边沉默地搓了一下手，怯怯地看着祝颜歌。
祝颜歌完全不放心这一些药经过旁人之手，谁知道会不会多一些什么，摇头坚定说，“就在这里。”
“嗐，你这人……”农人撸起袖子上前两步，却还是被楼珏扬手阻止，他在这里大概颇有声望，那农人竟然对他十分信服。
楼珏慢悠悠地说，“这位小姐想要什么，你们就给她什么就行了。”
旋即又调笑，“这么草木皆兵有必要吗？不过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其实左右来说不过就是三年而已，你竟然就有了这么惊为天人的变化，真的很让我惊喜。”
祝颜歌可不觉得被这变态看上能有什么好事，呵呵笑了两下，“谢谢，不过我想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匹夫一怒血溅十步，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楼珏玩味地捏起了她的一缕头发，说，“放心，我会注意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蝼蚁看的。”
祝颜歌拍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楼珏啧啧道，“我们曾经也有过肌肤之亲，何必这么排斥。”
农人夫妇立刻打量起祝颜歌来，看样子楼珏在此农庄确实混得很不错，因为这夫妇眼里很快就流露出了挑剔之色，很显然是觉得祝颜歌配不上楼珏了。
祝颜歌懒得解释太多，“滚。”
楼珏欣然滚了。
农人虽然对楼珏找了这么一个媳妇有些遗憾，倒也不至于不听楼珏的话，很快在房里面搭起了一个烧药的灶台。
祝颜歌对于烧药也是轻车熟路了，很快灶上就搭好了药汤。
她又坐到了祝恒海床边，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拿来一条冰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祝恒海想要扯掉自己的衣服降温，被她阻止了，这种天气穿得少了是要命的。
她不断给祝恒海换着额头上的毛巾，却没有什么效果，他仍然眉头紧蹙，不断叫着皇姐。
祝颜歌于心不忍，是想要立刻告诉他真相的，只是眼下楼珏那边目的未明，之前纳兰鸢说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自己当真突然出现在楼珏跟前，怕他受不了，所以只好暂时隐藏。
外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农人突然闹了起来，又拿着藤条抽起他的媳妇，那媳妇不断哀叫着，间或传来一两声鞭子落在肉体身上的声音。
原先旁人的因果祝颜歌是不想掺和的，眼下还是照顾好祝恒海重要，只是眼下欺负人已经欺负到自己跟前了，又怎么能忍心在旁观？
于是她推开门，双手环胸瞪着农人，“你干什么？”
那农人完全没有料到门会突然被推开，一鞭子又抽得农人媳妇身上皮开肉绽，那血迹都飙到祝颜歌裙摆上了。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家的家事罢了，去去去。”农人不满地嚷嚷道，“若不是看在楼大夫的面子上，我可不想要留你。”
祝颜歌其实看得出这个村子人情冷漠，自己方才着急敲了大半夜分明有人却没有人愿意开门，所以唯一一个大夫自然显得难能可贵，楼珏被尊敬不是没有道理的。
祝颜歌双手抱臂，抓住他再一次席卷上妇人身上的鞭子，“你是不是男人？在外面有不顺心之事，就只会欺负自己媳妇了。”
农人更加不满，“你个小丫头片子动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呢，你在这儿瞎操心，放开放开！”
他用力扯了几下鞭子，发现竟然扯不动，不由得大为恼怒，愈发用力地想要扯回自己的鞭子。
祝颜歌成全他，微微一笑，“好啊。”
旋即她在鞭子崩得很紧的时候，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农人因为惯性后退好几十步，重重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