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长多情,一日不隔三秋声。
天空之中微微泛着淡青色的云朵,一股微风飘过,将几片云朵吹集到一起。
这几日阴雨绵绵,天光熹微,偶尔也下一小阵急雨。气候凉爽,凉爽得极其舒适。风吹过来不疾不徐,是那种巧巧穿透一件单衣觉着凉意的轻风,所以再添一件薄外套正好凉热恰当。黄梅天是非常闷热的,气压很低,感觉吸气都受阻的那种压抑,什么东西都潮潮的黏乎乎的。黄梅天是很不爽的,而这几天虽然是下雨,气候也潮湿,但凉爽,空气清新,是典型的江南烟雨美景天,一年中就这么吝啬得屈指可数的几天。具体日期就在五月末六月初。
这一日,便就是六月初六。
江南小路之上,有一座小客栈,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在这座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随着那一群镖局的人走进客栈,客栈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本来还在欢欢乐乐吃饭的众人瞬间都转过头去,看那群进来的人。
周围的人,一直在小声议论,似乎也同样是关切着这个问题。
“这是哪家的镖局?怎么用这么美的娘儿做镖师?我看京都的花魁,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何止是花魁,我看皇后娘娘也比不得她!”
“这样的女子做什么镖师?两腿一叉,还怕挣不到钱么?何必来这里辛苦?”
这些人都是粗人,说话自然也是粗俗不堪。——但是说起来也确实是如此,这么美的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奔波操劳,挣这辛苦钱作甚?就凭这样的相貌,就算嫁入豪门,也根本不是难事。
“嘘!噤声!好像是宏通镖局,江朔一带,实力最强的镖师都在他们家了——不可得罪!”
总算是有人认出了那镖队的旗帜,心中一惊,知道这家镖局不好惹,顿时那些污言秽语都少了许多。
那女子却仿佛全然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一样,挑了个干净的桌子,招呼其他几人落座,正在风子岳的隔邻一桌。
掌柜的赶紧上来招呼,这等镖局,都是大生意,更何况是声誉素著的宏通镖局,他虽然也是被那女子的美貌晃花了眼,但总算也是缓过劲来,知道这等女子并非自己可以高攀,当先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询问要用些什么。
“各位镖局的朋友,小店虽然小了点,东西倒也齐全,不知要用些什么酒菜?”
那女子点了点头,随手抛了一大锭银子给他,“有什么好酒好菜,就尽管上来吧,这些兄弟路上辛苦,正该好好犒劳。”
那几个汉子一起拱手,“岂敢岂敢!竟要小姐破费……”
那女子微微一笑,转头又向掌柜说道:“我不用什么别的东西,给我上一盅清水便是——另外,再准备时间上房,让镖局的兄弟们休息……”
掌柜的见了银子,心花怒放,没口子地答应,急吼吼地奔了下去,想是去叫厨房准备酒菜。
“小姐,一路之上,承蒙款待,这实在是……”
桌子上为首的汉子开口向那女子道谢,口气甚是见外,听起来,那女子倒不像是镖局中人。
“是了!”有人一拍大腿,轻声说道:“我说这么美的美娇娘,怎么会出来当镖师?原来是财货东家,一起跟着走,不过这等女眷,怎么随便抛头露面?”
原来那女子并非镖师,似乎是这一趟镖队的东主,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躲在车上,也缺人服侍,孤身一人,抛头露面,甚是奇怪。
不一会儿,掌柜和小二捧着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来,那几个镖局的汉子口头虽然客气,但见菜色不错,也是不客气地下了筷子,大快朵颐,只有那为首的镖头,似乎还有些迟疑之意。
“李镖主,你怎么不喝酒?”
那女子十指纤纤,捧着掌柜用最干净的杯子斟上的清水,却只是看了一眼,一口都没有喝,巧笑倩兮,向那镖头询问。
李镖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小姐,此时已经到了江州城了,不知道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兄弟们这几日都人心惶惶的,还请小姐指一条明路,我等兄弟也好做一些准备。”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甚至用了些玄气束音成线,只传到那女子的耳中,旁边众人都未能听到。
自大林国以来,虽说这十几年间没什么大事,也称得上太平,但总有盗寇强人,流窜四方。
若是武者高手,自然行走天下,也不愁什么。
但到底还是有无数的普通人,尤其是商人行走四方,贱买贵卖,做些生意,货物需要运输,若是路上被劫了,那可就是血本无归,欲哭无泪。
所以镖局的生意,也是应运而生。
商人将货物托送给镖局,由镖局负责押运,镖局中人,武艺高强,还有朝廷帮忙维持着一些生意,一些麻匪山贼的基本上也不敢找镖局的麻烦,因为一般情况下抢劫一些穷苦百姓,百姓没有人管,自然也是相安无事,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妥协了,可是抢了这些镖局,这些常年走镖的人可是不缺钱财的,一旦被劫了,立即告向官府,给一些银子,官府可是卖力气的帮忙干活的,所以久而久之的,大致上就不会有什么风险。
像这个江朔的宏通镖局,总镖头王宗志一手银枪出神入化,是这瀚海书院出去的门生子弟,自然也算是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再加上这么多年打拼,大林国对其也是十分的看重,所以在这江朔一代,麻匪也好,山贼也罢多多少少都会给些面子的,可是都是知道乱世当空,就害怕有些时候,并非是那些山贼出没,所以走镖的人多多少少也都开始顾忌许多了。
更何况镖行的规矩,前来走镖的时候,都是要告诉此行的目的,所要保护的东西是什么的,如今这根本不知道目的地的镖,那该怎么押?
难不成是宏通镖局老糊涂了,居然接下这种暗镖?
只听那女子轻轻一笑,环顾四周,却是毫不在意开口道:“宏通镖局收了我十万白银锭,说好了不问这趟镖去哪里,李镖主,难道才到半路,你就要后悔么?”
她声音虽低,却似乎是不会武功,也没有用上那束音成线的法子,附近几张桌子上的人,虽然不曾听得清楚,但那十万白银锭,却还是有几人听到,不由都是抬起了头来,面色一变。
李镖主苦笑,这女子也真是太不懂江湖规矩,居然随随便便就将这话说了出来,要是落到有心人耳朵里面,只怕这趟镖,也就更是难走了。
也怪自己心急,居然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就问了,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那女子竟然是这样毫无遮掩的回答。
十万两,只是押镖的费用——那这趟镖,到底要值多少钱?
李镖主感觉肩上的包袱,像是泰山一般沉重,让他这个走了三十年镖的老镖头只是心中发虚。
张重木听在耳中,也不由更是好奇。
这个女子,居然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万两来,就为了让人押一趟镖?而且还是走到了江州城,世人都知道江州城有一所书院,也都知道这所书院的人物是多么的厉害,自然是不害怕宵小之辈,可是万一像张重木这样的大神通的人,看上了这十万两白银的话,怎么办?就凭着这几个镖手?真不是张重木笑话,这些人真的不够张重木一剑之下的威力呢。
周围的几个人脸上,已经露出了贪婪之色,若不是因为这里是江州城,出了事情,不管是官府也好,书院也好都会有人站出来平事的,他们虽然不害怕这个什么狗屁镖局,但是他们还是害怕书院的。
“小姐,这事关重大,我看还是回房再说吧……”
李镖主知道一时不慎,已经酿成大错,想要挽回,又哪里能来得及。
那女子嫣然一笑,将手指放进清水之中轻轻搅动,似乎对他这个提议的意思一点都不明白,仍旧自顾自地在说话,“这江州城虽然看起来天下太平的很,但是还是有一些鸡鸣狗盗之人,都说这江州府邸有一座瀚海书院的,若是这些读圣贤书的人们起了贪婪之心,估计镖头也很是难办……”
她拈起水珠,轻轻一弹,随即一只手放在额头之上,另一只手继续玩-弄着水珠,姿态撩人至极,一时之间客栈之中竟是鸦雀无声,全都痴痴地盯着她看,像是一头饿狼在盯着猎物一般。
李镖主皱了皱眉头,“此处说话不便,立即离开当是最重要的!”
那女子却压根儿不搭理他,似乎是巴不得把这趟暗镖弄得尽人皆知一般。
“我不能告诉你们具体到哪儿,却只能说江洲之内……这本来就是我跟李总镖头说好的条件!不是吗?”
“的确,当初是这些话,可是自从走镖开始,我就一直告诉小姐,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就是路途之中少言语一些关于这一次走镖的情况,已经半个月了,小姐完成的都非常的好,怎么已进入江州城,便开始改变了思路了?这非常不像是小姐的表现啊!”
“李总镖头,说句实话,那些都是我装得,可以吗?”
“你这是准备让我们送死?”李镖头冷冷的看着那位极美的女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