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钱，老张打开箱子，就一摞一摞的数了起来，好像生怕陈文给他缺斤少两似的。
而陈文，则是随手把李峰写的那张欠条，给撕成了碎末，轻轻一吹，像雪花似的，拼都拼不回来。
“钱数对吧？”
“对，二十万，分毫不差！”
老张笑得很开心，朝陈文伸出一只手掌：“小陈老弟，合作愉快！”
“一点也不愉快！”
人已经捞出来，陈文压根儿懒得理会这伙做局的骗子，朝李峰问了句：“还能走吗？”
“能！”
“那就走吧。”
也就在出了屋，几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峰忽然指着墙角的一只木箱叫了起来：“等会儿……陈哥，那箱子是我的！”
“什么？”
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儿，陈文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很明显嘛，李峰这小子是过来收古董的，既然是过来收货，佟家沟这边儿，也总得有货让他收才是。
更何况，做局就不需要道具的吗？
一堆赝品有什么好惦记的？
陈文原本不想理会，但李峰还惦记着，跑到墙角就把箱子打了开。
里头摆着的，还真有几件瓷器、青铜器，以及手串。
嗯？
古董这东西，李峰又没接触过，他能懂个屁？
原本陈文还以为，这箱子里头装着的，无非就是些破烂而已，随便糊弄一下外行的东西。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头的物件儿，貌似……
老张这帮人做局，还真挺下本儿的，单单从外表上来看，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甚至有几样玩意儿，还是精心做过旧的。
至于那几件瓷器……
嗯？
眉头微微一挑，看到李峰伸手要抓，陈文连忙出声：“给我停手！”
“啊？”
李峰有点莫名其妙，但陈文却没理会他，走过去就蹲在木箱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白手套，外加一只放大镜。
“陈哥，你这是……”
“先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
伸手从箱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扁瓷瓶，陈文拿着放大镜，一点点的观察起了上面的花纹。
一边看着，他一边朝李峰问了句：“你是怎么发现，这些都是赝品的？”
“其实我也没看出来，我就是看到上面贴的标签有没撕干净的。”
“……”
这运气算是好，还是不好？
陈文摇起了头，片刻过后，把手里的放大镜给收了回去，指着那只瓶子对李峰说道：“你小子运道儿还不错，没白遭这趟罪。”
“什么？”
听到陈文的话，李峰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但是紧接着，他就猛的回过了神儿，一脸激动道：“陈……陈哥，你的意思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指着手里那只扁口瓶，陈文叹了口气：“这是顺治年间的‘青花宝相轮花纹绶带耳葫芦扁瓶’，扁圆瓶身，前后绘宝相轮花，花心为阴阳八卦纹，边际环以花瓣形纹，束颈起棱，圆球形口，底承方足。”
“呃，这个……”
陈文倒是没少说，可李峰却是什么都没听懂，他唯一听清楚并记住的，就是“顺治”这俩字儿。
“顺治……清朝的？”
“差不多三百五十多年前。”
“卧槽！”
听陈文这么一说，李峰整个人都激动得像抽了筋似的，那两只手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想伸手接那只扁瓷瓶，却又怕把它给刮花了的模样。
“呦，两位老弟，这是聊什么呢？”
陈文正和李峰说着话的工夫，刚数完钱，甚至压根儿连掩饰一下都欠奉，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儿，就跟另外三个人当场分了的老张，这会儿也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哼，我陈哥可是说了，这是顺治年间的瓷器，三百五十年前的。”
“是吗？”
扫了那只瓶子一眼，老张只是笑了笑。
常年干着给人下套儿的营生，他可不像李峰似的，是一个对古董完全没有半点了解的棒槌。
清朝的，顺治年间的，你说是就是？
好笑的看着陈文，老张笑呵呵的问了句：“这瓶子，好像没款儿啊。”
“呦，真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个？”陈文看着老张惊讶道。
“略知一二吧。”老张明显有些自得：“小陈老弟，如果你是打着想给我下套儿的主意，那你可是找错老板了。民窑的不值钱，官窑的都有款儿，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谁跟你说，官窑出的物件儿，就一定都有款儿？”
诧异的看了眼这老张，陈文摇头道：“这只瓶子，如果我没看错，是顺治赐下来的赏器，这种东西，一般是没款儿的。”
“哈哈！”
如今钱都已经拿到手，不止拿到手，而且还当场分了，老张也无所谓在乎那点面儿上的工夫。
他笑着说道：“这只瓶子，就是在这村儿里一户人家里收来的，可能有个几十年的历史，但你要说它是清朝的，开玩笑！”
“原本我还有点拿不准，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可以确定了，这是真品。”
扫了老张一眼，陈文叹了口气：“刚进这佟家沟的时候，我就看到村口不远处有块石碑，上面依稀还能认出几个字来。”
“顺治年间的石碑，那玩意儿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就在顺治十四年的时候，曾经有过一场科举舞弊案？
当时有位江南才子叫吴兆骞，他的学问很好，是所有举子里最冤的，当时舞弊案爆发后，顺治要求复试，他情绪太差没答好，就被发配流放宁古塔二十多年，后来……”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陈文只是晃了晃手里那只瓶子。
“你的意思是……”
看着陈文手里那只扁口瓷瓶，老张半边脸都不受控制的直抽抽，眼中更满是不可思议。
村口的石碑，村儿里人当然不陌生，所以他很清楚上面还能认出来的几个字儿是……顺治十四年，丁酉科，吴兆……
吴兆骞？
瓶子是在村里孤寡老人手里收来的，当时对方说的是……祖传！
老张忽然觉得自己的嘴巴有点发干：“这东西……如果要是真的，它该值值……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