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县衙,深夜里衙门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喊冤、痛叫和板子拍打皮肉的声音传出。
庞展云三人得了江陌命令,一刻不敢停歇,夜以继日提审陈府犯人。
齐泰坐在大堂一侧,监督他们。
看到江陌走进来,几人慌忙起身迎接,被江陌挥手制止。
“你们继续。”
吩咐庞展云三人不要停,江陌招手示意齐泰过来。
“大人。”齐泰拱手。
“嗯,他们三个表现如何?”
齐泰恭敬道:“还不错,审了一天,兢兢业业,没有出现徇私之举。”
江陌点点头,负手旁观庞展云三人审案过程。
齐泰朝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大人,还有一事,接手陈家生意一事,遇到了阻力。”
江陌扭头看向他。
齐泰继续道:“县城里有几处陈家的铺子被人占了,对方自称是县衙的人,说那几家铺子牵扯进一桩案子,在调查清楚之前,不能交给我们。”
江陌笑了笑,不以为意,“是冯文康的人吧。”
冯扒皮人如其名,爱财如命。
陈家树倒猢狲散,留下一大块肥肉,不知多少人眼馋。冯县守按捺不住,想强行插手分点油水,也不难理解。
“那大人,我们怎么处理?”
江陌淡淡道:“随他去。几间铺子而已,就当喂狗了。”
对他而言,眼下每天按时药浴、顺利晋升超凡才是当务之急,除此之外都是小事,懒得争这些蝇头小利。
人家为喝点汤都这么不要脸了,江陌也不能太小气。
毕竟日后多的是和这位县太爷打交道的机会。
“是,大人。”
见江陌不甚在意,齐泰也不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立在一旁,跟他一起旁观审案。
堂下正在受审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陈府家仆。
庞展云三人轮番盘问了几句,觉得此人言辞闪烁,前言不搭后语,定是有所隐瞒,果断安排上刑逼供。
几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家仆招了,供出他曾给掳来的孩童送饭,还跟刘四一起去过秋山。
案情明了,庞展云拿起醒木重重一拍。
“来人,拖出去斩了!”
家仆吓得屁滚尿流,大呼饶命,被两名身强力壮的齐府家丁一左一右架住,拖下堂去,呼声渐远。
趁着下一个犯人还没带上来,江陌抬将庞展云三人招至面前,训诫道:
“你们做得不错,但手段太过刚烈,可适当柔和些,以免有人屈打成招。”
三人唯唯诺诺,不敢反驳,纷纷点头应是。
“行了,继续审吧。记住,你们现在是罪人之身,别想着趁我不在偷偷逃跑。一旦你们中任何一人逃走,三人的名字都会出现在镇妖司的悬赏令上,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对三人又敲打了一番,江陌离开县衙。
……
……
往后数日,江陌每天待在家中,药浴练武,力气一日一日增加,皮肤也越来越紧实,初步具备了“铜皮”特性。
转眼一晃,五日过去。
这天,江陌正准备升起炉子熬制药材,外面忽然响起李奔的呼喊。
“大人!不好了,有人报案!”
江陌走出去打开院门,李奔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两手支着膝盖,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说清楚,谁报案。”他皱眉道。
“大人,是余村,余村昨夜来了三头黄鼠狼,吃了十几人,还说今晚还会再来。”
“黄鼠狼?”
江陌记得县城周边的大妖名单里没有黄鼠狼这一号。
不是大妖,那就是小问题。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报案的,晚上我会过去。还有,下次遇事不要这么急,你不会骑马么?”
李奔不好意思地挠头憨笑,“俺忘了……”
李奔走后,江陌回到厨房,心情不错。
由于原身和张麻子等地痞流氓不干人事,镇妖司已经一个月没接到报案了。
现在有人前来报案,是个好兆头,说明他大张旗鼓拉着陈府上百号人游街还是有作用的,镇妖司在周边村镇百姓的心中,有了一丝挽回口碑的可能。
……
……
傍晚,药浴结束,江陌穿戴好衣物,挎上长刀,领着李奔骑马出了县城。
余村是一个穷苦的小村落,村中住着三十几户,位于大山脚下,归白石镇管辖。
远远地还没进村子,就看到十几道身影举着火把,站在村口一棵大树下,眼巴巴地够着脖子张望。
江陌和李奔骑马行过去,这些衣衫褴褛的人立刻跪在地上。
“大人,救救俺们吧!”
江陌下马将为首的一名老者扶起,老者转身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一个破布袋,颤颤巍巍地交到他手中,浑浊的双目满是乞求之色。
“大人……”老者哑着喉咙开口,“俺们就只能凑出这点钱了,求大人发发慈悲,赶走那三头妖物,救救我们这些苦命的人。”
江陌打开布袋,往里瞅了一眼。
打着补丁的布袋里,装着零零散散几粒碎银子,还有几块晒干的山参、黄精等物,上面还沾着泥土。
就贿赂而言,这些东西实在显得过于寒碜。
他重新将口袋系紧,还给老者。
老者当场怔住,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地捧着口袋,一只手下意识紧紧抓住江陌衣袖,浑身都在颤抖。
“大人……村里穷,您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小老儿还有个孙女,愿送给大人当个洗脚丫鬟……求求大人……”
人群一阵涌动,推出来一个干瘦的小姑娘。
十三四岁年纪,麻花辫,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皴红的脸蛋上,一双乌黑大眼睛透着局促的不安之色。
女孩咬紧嘴唇,被人推着跪倒在江陌身前,怯生生地举手拽住他的衣角,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
“求求大人救救我们村子,我什么都会做……”
一旁,耿直的李奔浑身热血上涌,捏紧双拳别过脸去,早已热泪盈眶。
此情此景,哪怕铁人看了,也难免生起恻隐之心。
江陌不是铁人。他自忖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怀着做人基本的良心。
一片哀求声中,江陌沉默半晌,按住腰刀,平静开口:
“你们再这样继续侮辱我的人格,我可就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