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一片寂静，无人说话。
一时只听得到齐泰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齐宏寿手里那对核桃喀啦喀啦转动的声响。
良久，齐泰长吁一口气，平复心境，认真道：
“咱们这位江大人，武学天赋之高，心思之深沉，性情之坚韧，志向之远大，每一项都令人瞠目结舌。”
“如此人物，将来若不夭折，定能成长为一方枭雄，我等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齐宏寿停止手中转核桃的动作，皱了皱眉。
“泰儿，你的一番推测有理有据，很令人信服。但推测终究只是推测，真相如何，只有留待谜题揭晓的那一刻，才能尘埃落定。”
“在此之前，行事还需谨慎。不管这位江大人是豪杰也好，小人也罢，眼下这种情况，和他走得太近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叹息一声，目光复杂。
“我们这种小人物，能争得一时富贵已是上天宠幸。枭雄、天才的世界太危险，凡人闯进去，一丁点浪花拍过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等这次陈府事件收尾，还是和这位江大人暂时保持距离吧。”
齐泰却和他持不同意见，争论道：“爹，你不能只看到危险，看不到机遇。”
“眼下所有人都在质疑江陌、不理解他，咱们这个时候主动释放善意，那就是雪中送炭，比什么都管用。”
“若是押对宝，假以时日，南郭县第一富商的宝座，未必不能由咱齐家坐一坐。这正是咱们趁势而起的大好时机啊爹！”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齐宏寿却始终不同意，铁定心思静观其变。
最终齐泰只能愤愤一甩衣袖，留下一句话，摔门离去。
“爹，你已经老了！”
厅堂里只剩齐宏寿一人默默伫立，良久，发出一声长叹。
“泰儿，你只看到机遇，却不想想，这宝若没押对，陈家就是咱们往后的下场啊……”
……
……
齐泰面色铁青，一路脚步匆匆，出了齐府大门，迎面碰见两个黑衣负剑之人。
他脚步稍缓，礼貌地拱了拱手。
“林老，这就走了？怎不在府上多住几日。”
正准备牵马离开的一老一少扭头向他看来，赫然是昨日被江陌打伤、抢了生意的林达通师徒二人。
林达通老脸一黑，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与徒弟上马离去。
马蹄得得，一路出了白石镇，这对师徒二人的心情却并不像马蹄声那般轻快。
又行了一会儿，许悠忍不住开口。
“师父，这事就这么算了？”
林达通再次冷哼一声，眼神阴狠，“算了？如此奇耻大辱，岂能算了！”
许悠攥紧缰绳，回想起面对江陌时的那股强烈压迫感，心脏不由一紧。
“可是您也说了，姓江的至少是宗师境界，咱们怎么对付他？回去请掌门出手？”
林达通沉默半晌，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不，我们去请我师父出手。”
“师祖？可师祖他老人家不是十年前就仙逝了吗？”许悠愕然问。
林达通摇头，望向远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
“不是你师祖，我们要找的，是我拜入清风剑派之前的师父。他老人家三十年前就已经是超凡，对付姓江的易如反掌，杀他如杀鸡！”
许悠又惊又喜，“师父，你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从来没说过？”
林达通扭头瞪了他一眼，“我要是说过，你被人拿剑指着吓尿裤子的时候，早把这件事抖露出来了！那姓江的若知道你我认识超凡境界高手，你猜他会不会一剑把我们杀了，以绝后患？”
许悠缩了缩脖子，讷讷地不敢出声。
见他这番怂样儿，林达通也不好再继续训斥。
“……算了，这事也怪不得你，是为师看走了眼，没想到那姓江的隐藏了实力。走吧，要见我师父，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驾”
两匹马儿甩开蹄子，载着心情沉闷的师徒二人，向着南郭县北方离去。
……
……
县城。
回到家，江陌立刻开始熬制药材，准备药浴。
忙活了两个时辰，第一次药浴的准备工作终于完成。
他脱下衣物，看着浴桶中猩红的液体，鼻翼间充斥着刺鼻的气味。
熬制好的药液本来是黑色，加入牛妖之血后，就变成了这种诡异的颜色。
江陌神色如常，抬腿跨入桶中，盘膝坐下。
“嘶——！！”
一股强烈的灼烧炙热感从周身传来，江陌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痛！
太痛了！
就好像一万根针扎在身上，全身上下无处不在刺痛。
江陌咬紧牙关，面色狰狞，额头青筋迸现，迅速凝结出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努力集中精神，运转《莽牛劲》功法，调整呼吸。
随着功法运转，体内那一缕莽牛劲产生的内力开始游走。
所过之处，药液中蕴含的药力开始被他吸收，渗入细胞，缓慢地改造体质。
这个过程中，江陌的皮肤变得通红，宛如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游走的内力在药浴的影响下逐渐壮大，从原本细小的一束，逐渐成长到了小拇指那么粗。
若是有人在旁边，就可以看到，江陌皮肤下好像藏了一条会动的虫子，在他身上沿着固定的轨迹爬来爬去，煞是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
江陌睁开眼，外面天色已是漆黑一片，入夜了。
他低头看去，浴桶中的药液已经不再猩红，颜色变得暗沉。
江陌缓缓起身，握住拳头。
指掌间传来的反馈告诉他，他的力量又增加了。
虽然不多，但确实有提升。
此外，他的皮肤也变得更加坚韧。
江陌赤身裸体走出浴桶，拿起厨房的菜刀，在自己左手掌心轻轻一划。
皮肤上留下一道白印，没什么痛感。
他缓缓加重力道。
“啊……流血了。”
江陌微微蹙眉，盯着伤口边缘渗出的血珠，过了片刻，放下菜刀自嘲一笑。
也是，想什么呢。
这才刚开始药浴第一天，哪能一下就练成“铜皮”，刀枪不入。
“按照这个进度，最多十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心中念头闪过，江陌擦干身上残余药液，穿好衣物，离开家门，往县衙大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