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经过一处十字路口，跟在江陌后方的齐泰朝街边张望一眼，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仿佛得到什么信号一般。
异变突生。
围观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头发凌乱的布衣男子用力从人群中挤出，高喊一声，状若疯魔地朝陈梁冲去。
“狗匹夫！你还我儿子！”
男子举手，亮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红着眼睛戳向齐泰胸口。
事发突然，陈梁猛然抬头，先是一怔，旋即露出惊恐神色。
“拦住他，快……”他下意识求助身边的人。
然而，他身旁两名齐府家丁却好像吓傻了一般，非但没有挡下刺客，反而齐齐后退一步。
刹那间，陈梁瞪圆眼睛，似乎想通了什么。
没人阻挡，布衣男子直直撞上来，手中匕首噗呲一声切开血肉，齐根没入陈梁胸膛。
一阵剧痛袭来，陈梁浑身抽搐，浑身力气犹如开闸的洪水，从胸前创口处快速流失。
他死死盯着布衣男子的脸，抬手抓住对方胳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
“你们答应不杀我的……”
布衣男子冷笑，眼神清醒，哪还有半点疯狂之意。
直到陈梁仰天躺下，殷红的血浸透胸前衣物，押送队伍的齐府家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震怒”地一拥而上，将布衣男子摁倒在地。
“有刺客！”
“全部闪开！谁都不许靠近！”
围观群众发出一片惊呼，惊慌失措地纷纷后退，生怕被牵连进去。
前方，骑在马上的江陌转身看了一眼。
旋即淡淡收回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继续骑马向前行去。
身后响起陈府家眷哭天喊地的声音……
……
……
天色彻底黑下来。
将抓来的人全部关进县衙大牢，江陌命令齐泰安排人守住大牢门口，除非他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旁边，几名官员打扮的人互相推搡片刻，选出一人上前，强挤出笑脸交涉：
“江大人，这里到底不归镇妖司管辖，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江陌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转身向外面走去。
县城有两个衙门，一个由县守掌管，另一个是镇妖司县衙。
平时提及，若不加前缀，一般都指审理普通案件的县守衙门。
镇妖司也有囚牢，但主要用来关押抓回来的妖魔，统共没几个牢房，关不下几个人就满了。
所以江陌临时起意，占用了县衙大牢。
他这种做法，实际上属于逾矩，只是迫于平时积攒下来的“威名”，几个掌管大牢的官员才不敢阻拦。
“大人，大人您这么做小的没法交代啊……”
几个苦瓜脸官员跟在后头追出来，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前方忽然迎面走来一人，体型臃肿，脚步匆匆，面色焦灼。
还未靠近，那人便遥遥地瞪视着江陌，发出一声威严怒喝：“江陌，你好大的胆子！”
见到来人，几名官员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表情一喜，赶紧迎上去，纷纷口呼县尊。
江陌停住脚步，表情平静地拱了下手。
“冯大人。”
来人正是南郭县县守冯文康，掌管一县之职，人送外号“冯扒皮”。
此人贪财好色，上任之后不管政事，所有事情都交给身边幕僚处理，整日宴饮作乐，流连于青楼场所。
两个月前，妖魔破城的时候，冯文康跑得比兔子都快。
妖魔还没进城，他就已经从相反方向的城门溜之大吉了，妖魔离开后，过了两日才敢回来。
此时见到江陌，冯文康怒目圆睁，鼻孔扩张，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他冲到江陌面前，抬手点指着训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动谁不好，偏要去动陈家，陈家是你能招惹的？还不赶紧把人放了！”
江陌抬眸，古井无波，“放？放谁？”
冯文康怒道：“还能放谁，都放了！先把陈家主放出来，给人赔礼道歉！”
“陈梁已经死了。”
“什么？！”
冯文康惊得后退一步，大张着嘴，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你、你杀了陈梁？”
江陌淡然道：“陈梁勾结妖魔，从各地掳掠幼童送给妖魔当口粮，引起众愤。事情败露，在押往大牢的途中，被人从路边冲出以匕首刺死。他的死与我无关。”
冯文康钻营官场多年，早已成精，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
他咬牙切齿，“你说与你无关就与你无关？江陌，你是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陈梁的背景，他死了，你扛得住府城的压力？”
江陌定定地瞧着他，抬手按住腰间刀柄。
“哦？冯大人倒是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随着这个动作，一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从他清亮的眸子中逸散出去。
冯文康如同受惊的兔子，瞳孔收缩，无端打了个寒噤，本能地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他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江陌。
短短七八日不见，这家伙怎么好像换了个人？
这份从容镇定、处变不惊的态度和压迫感，可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而且，他到底发的哪门子疯，无端跑去招惹陈府？
难道是得了妖魔的指示？
心中思量片刻，冯文康忽然改了主意。
陈梁已死，局面已无挽回的可能。
倘若府城陈家那边来人问责，怎么也怪罪不到他身上。
而且，陈梁毕竟离开府城二十多年了，陈家的人还认不认他都不一定，也许陈梁死了陈家根本不在意呢？
既然这样……
冯文康眼神闪烁几下，表情稍稍缓和，干咳一声，沉声道：“算了，既然人都死了，只要你确定有陈家勾连妖魔的证据，本官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是那陈家家大业大，牵连甚广。此番落案，如何处置陈家产业、如何安抚受难百姓，也是一件麻烦事……”
江陌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打断：
“不麻烦，陈家已经被我抄了，一应产业全部充公，填充镇妖司府库。冯大人如果想分一杯羹，下次记得鼻子灵敏些，免得再来晚了，连口汤都喝不到。”
“你……！！”
冯文康被他几句话呛住，挤兑得下不了台，一张胖脸顿时涨得通红，攥紧双拳，喷着唾沫星子咆哮。
“江陌！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抓起来！你站住！给我回来！县衙大牢不是你想占就能占的……”
江陌充耳不闻，只当放屁，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