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出来，江陌径直回家。
陈梁一死，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大牢有齐泰他们守着就够了。
在查抄陈府这件事上，齐家和他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有人想搞事情捞陈家，齐泰肯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他。
刚到家不久，外面响起嘭嘭砸门声。
“谁？”
“俺。”
江陌走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李奔。
这位身材壮硕的年轻手下气喘吁吁，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是点了两团火炬。
他微微皱眉，“什么事？”
李奔兴奋道：“大人，你让俺把那三个小孩儿送回齐府，俺已经办好了，还给他们找了医生，齐家药铺主人出的钱。”
“哦，对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一个小布囊。
“这是齐家主人让俺交给你的，说是斩妖的报酬，还有你要的什么花。”
江陌接过东西，打开布囊看了一眼，里面装有五株叶片边缘呈锯齿状、泛着铁灰色泽的药材。
李奔还在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大人你可真厉害，你干的事俺都听说了，陈家在镇子上当了十几年土皇帝，一百多号人，全被你抓了。来的路上，俺听到大家都在讨论哩……”
江陌抬头打断他，“还有事么？”
李奔挠挠头，“没了……大人，那俺现在应该干啥？”
“这么晚能干什么，回去睡觉。”
江陌说完，忽然想到李奔现在还是住在白石镇，每天来来回回，挺折腾的。
“……算了，你去县衙大牢吧，找齐泰，就说我安排的，跟他们一起把守牢房。”
“成！”
李奔爽朗点头，丝毫没有被上司剥削压榨的觉悟，脸上甚至还闪过几分骄傲，似乎参与进这件事让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还有，让齐泰找几个郎中，给陈家受伤的那几个护卫治治，别让他们死了，我留着他们还有用。”
“记住了，大人。”
李奔犹豫了一下，认真道：“大人，外面的传言果然错了，从你今天做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你其实是个好人！”
“……”
江陌哑然失笑。
救几个孩子、杀了个地主、抄了别人的家，这就算好人了？
这孩子真单纯，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好人。
“行了，少拍马屁，滚吧。”江陌摆摆手。
李奔傻笑两声，转身离开。
……
……
一夜无话。
次日，江陌起了个大早，揣着五百两银票，再次来到珍善堂。
珍善堂每天都排满了等着抓药的人。
江陌一进去，原本闹哄哄的药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直勾勾盯着他，目光中夹带的情绪，除了畏惧、排斥、嫌恶，又多了好奇。
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江陌泰然自若，走到柜台前，将银票拍在桌上。
“昨天清单上的药材，来三份。”
负责抓药的还是昨天那个老先生。
老先生早有准备，闻言弯腰从柜台下面取出三大包包好的药材，恭恭敬敬推到江陌面前，挤出讨好的笑脸。
“江大人，早帮您准备好了，就等着您来取。”
江陌嗯了一声，拎了东西，见他站在那里没动静，皱起眉毛。
“还愣着干什么？找钱。”
“啊？”
老先生愕然半晌，犹犹豫豫地拿起那张银票，见江陌表情没有变化，这才带着几分惊愕、几分新奇、几分不解，取了二十两银子推给他。
江陌抓起银子，转身离开药铺。
他走后，老先生举起那张五百两银票，仔仔细细察看数遍，反复确认了真假，一脸茫然地呢喃道：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姓汪的买东西居然真给钱。”
旁人也是面面相觑，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江陌买东西给钱了，这可是个大新闻。
用不了一个时辰，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县城，成为这几天第二劲爆的消息。
第一劲爆的，自然是陈氏商行的垮台。
……
……
从珍善堂出来，江陌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去了一趟县衙大牢。
大牢门口，几个齐府家丁分列左右，一脸倦意，显然一宿没合眼。
得知江陌来了，齐泰很快现身，汇报昨晚牢中的情况。
“大人吩咐的事已经办妥，那四个护卫都请郎中止了血包扎伤口。有一个老的没救回来，昨天半夜就咽气了。”
“从昨晚到现在，有不少人来过，想进大牢，都被我拦回去了。”
“大人，咱们这次抓了不少人，里面还有几个怀孕的和小孩子，关得久了恐怕他们闹事情。您看……？”
江陌不置可否道：“那几个护卫在哪？”
“大人随我来。”
片刻，隔着牢房的铁栅栏，江陌见到了昨天被他放倒的四名护卫，其中包括对他叫嚣得最厉害的那个“老四”。
此时再见，老四已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嚣张与狠厉，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牢房角落，一动不动，像只将死的老鼠。
另外三人听到有人过来，纷纷抬起头，等看清江陌面孔，无神的双目中一下爆发出生机光彩。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大人！”
“一切都是陈梁逼着我们做的，求大人给个活命的机会！”
江陌双手负在身后，眼神平静地凝视着他们，声音不紧不慢道：“谁再喊冤，我现在就剁了他的脑袋。”
三人瞬间收声，乖乖闭上嘴巴。
江陌：“你们手上都沾染着无辜孩童的血，这一点无可否认，陈梁已经在供词中都交代了。按律，犯下如此重罪，你们全都逃不过砍头的下场。”
三人面色一紧，面露惴惴不安之色。
下一刻，江陌话锋一转。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们开口求饶，我倒是也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今镇妖司正缺人手，县城周边妖魔肆虐，百姓困苦。你们若肯签下契约，替镇妖司奔走除妖，证明自己的用处，我可以暂时留你们一命，把你们捞出去。”
听到这话，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透着犹豫。
除妖？
说是给他们一条生路，可妖魔那么凶险，让他们去跟妖魔拼命，这跟把人往刑场上赶有什么区别？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
江陌垂下眼帘，淡淡道：“条件我都说了，如何选，看你们自己。我耐心不多，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考虑。”
“三。”
见他又开始数数，三人中的一个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率先出声表态：
“在下庞展云，愿为大人驱驰效力，搏一个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