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扭头怪异地瞥了他一眼。
“你叫什么？”
年轻人也是耿直，没留任何心眼地报出大名：“俺叫李奔。”
“那你猜猜我叫什么。”
李奔面露难色，“这哪猜得着……”
“我姓江，江陌的江。”
“……”
李奔缓缓睁大双眼，嘴巴张开得可以塞下一个鸭蛋。
前方赶车的老头儿心惊肉跳地回过头，频频给他使眼色。
到了这时，两人哪能还不明白，眼前这人，便是近两个月里传得沸沸扬扬、臭名昭著的那位镇妖司江大人！
传说他勾结妖魔，残害同僚，坑杀上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比妖魔还可怕的大恶人。
一老一少顿时噤若寒蝉，紧紧闭起嘴巴，不敢再乱说话，生怕哪句话说错，被一刀割了脑袋。
牛车吱呀吱呀，一路缓行进城。
县城镇妖司的衙门很气派，占了几乎一条街。
门口蹲着两座石狮子，怒目圆睁，作势欲扑，审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牛车从街道尽头驶来，遥遥地，江陌就看到一伙人在衙门口拉扯，夹杂着阵阵哄笑、尖叫。
却是十来个穿着玄衣、腰挎长刀的地痞流氓，正把一个穿绿色罗裙的女子往衙门里拽。
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容貌清秀，奋力挣扎，脸上满是泪痕。
身上衣衫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爹！救我啊爹！放开我！救命！”
衙门的门槛很高，女子一不小心绊倒，旁边一个络腮胡哈哈大笑，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薅起来往门里拖。
“叫吧！你越叫大爷们越兴奋。别急，等下大爷们宠幸你的时候，就让你爹在一旁看着好不好？”
其余众人爆发出淫邪的哄笑。
大门外，一名六旬老汉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扭着膀子按在地上，脸颊在地面上摩擦出道道血迹。
老汉拼了命地扭头瞪向门内，目眦欲裂，悲愤欲绝。
“放开翠儿！你们这群天杀的杂碎，有什么事冲我来！！放了我女儿！”
一名汉子邪笑道：“冲你来？你这老菊花也想开开苞？只可惜哥儿几个下不去手啊，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光天化日，衙门口上演强抢民女的恶行，整条大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无一个人站出来制止。
有行人匆匆经过，也只当没看见、没听到，把头深深埋低，贴着墙角快速通过。
江陌拧紧眉头，正欲开口喝止。
一道人影忽然从他身旁窜出，提着一双拳头冲上去。
“王八蛋！都给我住手！”
居然是李奔。
只见他冲到老汉跟前，跳起来一拳砸在一名地痞脑袋上，将其打倒在地，随后又抬脚踹向另一人。
一举一动，隐约可以看出粗浅拳脚把式的痕迹。
有人多管闲事，众地痞勃然大怒。
“他妈的，哪来的夯货？”
“敢管镇妖司的事，活腻了！”
有几人二话不说抽出长刀，便朝年轻人劈砍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赤手空拳对上刀兵。
年轻人手忙脚乱地躲避两下，胳膊上很快便被划了一道，殷红的血立刻渗出来。
眼看一柄钢刀呼啸着往年轻人脑门劈去，牛车上的老者失声尖叫：“不要！”
下一刻，一道魁梧身躯陡然挡在年轻人身前，抬手一格，一巴掌拍出。
啪！！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挥刀的那名地痞便旋转着飞了出去，砸在地上两眼翻白，昏死过去，长刀也脱手落地。
空气霎时一静。
“他妈的，又是哪个——”
待看清来人面孔，众地痞面色一变，口中齐呼：“老大！”
江陌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们。
目光锋利如刀，带着几分淡淡杀气。
被他视线扫过的地痞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气氛一时压抑得可怕，无人敢动。
趁此机会，那绿裙女子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出衙门，扶起地上的老汉，哭声轻唤：“爹~你没事吧？”
江陌走过去，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抓起绿裙女子的手，塞进她手中。
绿裙女子吓得浑身一颤，仰起脸，茫然地看向他。
江陌沉声道：“走吧。”
老汉晃晃悠悠爬起来，黝黑的脸上不见多少感激，反倒写满惶恐不安。
“江爷，求你放过我们，这，这银子……”
“走！”
江陌忽然加重语气。
老汉和女子齐齐一颤，不敢再多言，捧着银子快步离开。
目送二人远去，江陌收回目光，抬脚向衙门内走去，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吩咐道：
“把车上东西卸进来。”
地痞们纷纷应是。
进了镇妖司，径直来到大殿。
江陌走到上首坐下，靠着椅背，一只手支着下巴，目光阴冷。
原身召集的这帮手下，真对得起“人渣败类”四个字。
今天若不是刚好他来衙门，撞见门口那一幕。
这帮痞子手下又要多出两条人命，老汉和女儿绝对会被他们狠狠折磨一番，死了之后抛尸荒野，无处喊冤。
好，很好。
太好了。
原本他还在考虑要怎么解决这帮地痞流氓，才能封住他们的口，不让原身和妖魔勾结的事败露给即将上任的司尉。
现在看来，还考虑个屁！
左右都是一群良心烂透了的祸害，与妖魔无异，草菅人命、十恶不赦。
干脆全杀了！
一了百了，省心省力！
……
……
片刻，大殿外响起乱糟糟的脚步声。
十几个地痞办完了江陌交代的事，陆续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就在刚才，这帮人看到牛车草席下遮掩的东西时，一个个小心肝都差点被吓得蹦出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江陌居然带了两具妖魔尸体回来！
张麻子也在人群中，脸上惊骇之色比其他人更甚。
先前随江陌前往小石村，看到江陌斩杀猪妖的时候，他就觉得江陌疯了。
现在发现江陌又杀了两只妖魔，他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完了！
不止江陌要完，他们这些小弟很可能也要完！
老大究竟哪根筋想不开，怎么突然对妖魔动手了？
那帮吃人不眨眼的怪物，是他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么？！
一片诡异氛围中，坐在太师椅上的江陌眸光深沉，幽幽开口：
“你们谁知道，县城周围哪里有牛妖？”
众地痞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犹犹豫豫地举手。
“老大，听说白石镇附近好像有一头，不过……已经是一个月前的消息了，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江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从太师椅上起身。
“所有人，跟我去白石镇。”
地痞们吓了一跳。
“现、现在？”
“老大，我们去白石镇干什么？”
“该不会是去……杀妖吧？哈哈哈哈……”
站在门口的一人说出心中猜测，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离谱，挠头干笑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尬笑。
“老杨你瞎说什么！”
“老大怎么会对妖魔动手，这不是自找绝路吗。”
“就你瞎几把乱猜……”
所有人都在笑，可气氛一点都不欢快。
外面院子里，可还停放着两具血淋淋的妖魔尸体。
一想到这点，众地痞就遍体生寒。
十几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江陌，巴巴地等着他开口解释一句，他不是去找麻烦的。
可江陌没有笑，也没有开口解释。
他平静地走出门，听到身后没动静，停下来转身看了一眼。
“谁不来，别怪我翻脸。”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